蘭若來到小廚房。
他很熟練的生火,加材。
顧盼站在他的身后。靜靜的看著。
許是夜空寧靜的關系,顧盼的心里有一些異樣。
她很難想象一個不染纖塵的白衣公子能夠做這樣的事情。就好像他從小就是這樣做的一樣。
這個男人會是一統(tǒng)天下的九五之尊,現(xiàn)在卻挽起衣袖,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煙火氣息。
“你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顧盼下意識的問道。
“我若和你說,我自幼便做慣了,你信不信。”他添了幾根材,拿起扇子,輕輕的扇了起來,“武火燒開,再換文火,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會了嗎?”他微微的側(cè)過頭,問道。
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有一種柔和的俊郎。
顧盼垂下眼瞼,接過扇子,倒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很簡單嘛,你出去吧!”
顧盼接過扇子后,蘭若已經(jīng)沒了身影。
顧盼忽然想起來,她好像不懂,什么是文火,什么是武火。
有些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總是難的。
別人做的簡單只是因為熟練而已。
她胡亂的扇扇子。
看著那黑色的藥湯翻滾。
火勢很猛,湯藥很快就見了底。
珠珠探過頭一看,“郡主,這藥汁好像越來越少了。要不,倒出來吧!”
顧盼小心翼翼的端起藥罐,結(jié)果只倒出來小半碗,里面還有不少藥渣,看起來黑乎乎的。
“這個還能喝嗎?”珠珠問道。
顧盼偏過頭一看,“應該能喝吧,就是少了一點。”
她端了湯藥過去,放在了桌子上。
阿沁湊過頭一看,“這藥,怎么只有半碗,而且這么多藥渣。”
顧盼也有些心虛,一張俏麗的臉上沾了不少污漬,只那雙眼睛閃著笑意,“火很大,一會就干了。不如我往里面加點水,給你湊夠一碗?!?p> 蘭若放下書冊,抬起頭來,聲音十分的溫和,“不用了,這樣挺好?!彼似鹚巵?,看著她。
“公子,別喝,我再去煎制一碗,這藥喝了不能治病事小,若是傷勢加重了可怎么辦。”阿沁急道。
顧盼聞言,也覺得事態(tài)嚴重,想要奪過藥碗,“要不,還是別喝了,”
蘭若一口將藥飲盡,面不改色,“清城郡主替我熬的第一碗藥,怎么能夠浪費。也怪我,沒與你說清楚,這武火便是大火,文火便是小火,大火煮開,換成小火細細的熬。記住了嗎?”
顧盼大大咧咧的,此刻也微微的有些動容,她后退幾步,小聲說道,“若喝了肚子疼,可不能找我?!?p> 蘭若揮了揮手,“你們先下去,我有話與郡主說?!?p> 阿沁便往外走啊。
珠珠卻是不愿意。
雖說有師徒之禮,不過到底是男女有別,兩人夜間獨處,到底不妥。
顧盼卻沒有那么多顧慮。
兩世為人,她知道什么最重要?!爸橹?,你在外邊等我?!?p> 她看著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蘭若說道,“如今朝中動蕩,你父親此刻辭去軍職,倒也是可以獨善其身,不過我觀顧王的意思,雖有些松動,只是他一生都在軍營,若要抽身,需得求助一人?!?p> 顧盼聽他文縐縐的,說了一大堆,只聽得最后一句,便忙問道,“求助于誰?”
朝中之事,顧盼并不關心,此刻她只想著父親能夠頤享天年,好好的活下去。
“軍師鄭羽林的夫人張蓉娘?!碧m若說道。
“姨娘??墒恰鳖櫯为q猶豫豫的看了蘭若一眼。
張蓉娘便是顧盼的姨娘,當年跟在姐姐韻娘身邊長大,后來由顧王做主嫁給了軍師。
不過自從顧盼的母親離開之后,蓉娘便一直居于鄉(xiāng)下,奉養(yǎng)婆婆,教養(yǎng)子女,從不曾踏入顧家半步。
顧盼站的有些累。
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母親過世之后,姨娘這些年都不曾踏進顧家半步。”說完又覺得詫異,“你如何會知道我姨娘?!?p> “我與你姨娘比鄰而居,你說我知不知道。”
顧盼卻陷入沉思之中,“姨娘不會來的?!闭f著她起身告退。
走到門邊的時候,蘭若忽然開口,“為了給你教學的事情,鄭夫人三過家門,可見她心里一直惦念著你,她年幼之時,你父親待她如親妹,所以我猜,她不與顧家來往,應該是因為怕她的身份連累你們?!?p> 外人只道蓉娘忘恩負義,不與顧家來往。顧盼是知道的,姨娘從不會怨恨,不過蘭若眼睛真毒,竟然看的這般透徹,不愧是帝王之心。以后和他來往一定要多用幾分心思。
只是姨娘為了自己讀書之事情,這般用盡心思,顧盼卻并不知道,軍師鄭羽林顧盼是熟悉而親切的,可是姨娘除了年節(jié)時,托人送來衣服鞋襪,顧盼并未見過一面。
即便是前世,她逃到邊關,母親也只是知道姨娘過得不錯,便不再多問。
雖然從未見過姨娘。
不過知道姨娘一直惦記著自己。
顧盼在歷經(jīng)了親情無常,此刻也覺得心里暖暖的。
“我寫了一封家書,里面提到了關于你在都城的一些事,你若是不介意,我便送了回去,我想鄭夫人得到消息,應該會過府探望你,到時候,你便托付她說服你父親辭去軍職?!彼麚P起了一封信,“你要不要看一看。”
蘭若的神情是篤定的。
顧盼不用看,也知道那信里定然沒一句好話。
也只有這樣,姨娘放不下心,也許真會過府看望也說不定。
她眉毛一揚,“不必了。省的看了不舒服。”
“你也可以另寫一封信,明日一起送出去。”
顧盼想了想便應了。她回到房中,鋪下了一張白紙,寫了幾句,覺得寫的不好,卻又一把揉掉。繼續(xù)寫。
不一會,地上已經(jīng)鋪了一層紙團。
阿風,阿霜蹲在地上撿起來。
珠珠走了過來,“郡主,你從學院回來,便一言不發(fā),這是給誰寫信。”
顧盼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寫給姨娘的,就是不知道這一封信如何寫,珠珠,你們給許坤寫過家書嗎?怎么寫的?”
珠珠笑了,“郡主,我們識字不多,平時都是捎些衣物。其實你若不知如何下筆,不如捎一點東西,帶幾句話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