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大江南北(7)
朱成功百無聊賴,坐在殿上那個據(jù)說曾經(jīng)是多爾袞親自下令定制的寶座上,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
雖然還沒有聽到那位“掌柜”的匯總報告,但只要能夠嚴刑拷打查出來這些賬本,就能夠迅速掌握南京城內(nèi)最少千萬兩的存銀,而或多或少的,鄭家也能獲得更大的長期商業(yè)利益:長期以來,鄭家作為東亞海面的霸主,都需要同江浙等地的絲綢商人合作,獲得貨源。如果鄭家的觸手能夠直接深入絲綢等重要貨物的產(chǎn)地,就能夠徹底壟斷東亞大陸對日本,呂宋,紅毛人等的貿(mào)易(在這之前,鄭家也不得不給其他海商的船只發(fā)給令旗,事實上是一種自行征收的定額稅)。即使需要重新建立商業(yè)體系,朱成功也有自信直接用鳥銃和長矛炸開,和(man)尚(qing)摸得,我就摸不得么?
一旦控制了從生產(chǎn)到運輸?shù)娜凯h(huán)節(jié),那么,浩瀚的大洋,就是閩王府的內(nèi)庫。湖廣可定,南直,浙江,江西…現(xiàn)在的朝廷連云南都只保有幾個遠惡州縣,說不定,能夠再來一場…不不不…!
強自壓下了那股“大逆不道”的沖動,海商本性的朱成功繼續(xù)盤算著這個錢袋子。
看著掛在墻壁上那副由紅毛人流出,不知多少水手用生命探索出來的一張海圖,朱成功心中對揚州的焦慮有些驅(qū)散:打仗就是打錢,要是閩王府的收入能超過三千萬兩,那么只剩下一千萬兩財入的東虜就很難再去組織第二次這樣的會戰(zhàn),即使東虜野戰(zhàn)能力強大,想來一個金宋格局是沒問題的。
“王爺,這是杭州產(chǎn)的西湖龍井。”
一個閹人低下身子,給朱成功泡了一小杯龍井茶。在顛簸的海上,喝茶也沒法用這種易碎易潑灑的杯子。只有在不會顛簸的地面上,才有這份閑情逸致來享受著天下最好的茶葉。
再一次感受著不會顫動的地面帶來的安全感,朱成功細細的抿了一口茶。
“嗯?”朱成功隱約聽到了什么,手一揮,那個精美的小茶碗落在了地攤上,熱茶水浸入了絨毛。
身旁伺候的內(nèi)官嚇得跪下來不??念^口上告罪,朱成功卻并未告罪于他,“去,讓本王的侍衛(wèi)長帶隊過來?!?p> 朱成功背上一陣惡寒,感到有呼呼的刀風聲音,他猛地一翻身從椅子下面拿出一支隨時裝填好的雕花手銃,見到后門還沒攻破,又把日常攜帶的短刀和一套簡易的南蠻甲拖了出來,把泛著光澤的南蠻胸甲迅速穿上,用葡語呼來守著門外的兩名番兵保護自己。這些皮膚黑如木炭的番兵絕大多數(shù)不懂漢話,有懂一些的也只懂閩南語,在南京城里是絕對忠誠于自己的存在。
幾聲號角嘟嘟響起,分散在各處的番兵和閩兵兩支近衛(wèi)軍拿著短火銃挎著腰刀迅速朝著號角聲音的方向集結(jié)。在局促逼狹的王府內(nèi),這兩種武器最適合作戰(zhàn)。
朱成功前腳剛走,后腳寢殿就被殺了進來,那幫人見人就殺,嚇得太監(jiān)侍女一哄而散。在驅(qū)逐了寢殿內(nèi)的所有人以后,幾個人封鎖了兩處大門,仔細的搜查了整間寢殿,可是連朱成功的一根毛都沒見到。
“笨蛋,這海賊從前門跑了!”
“你怕不是腦瓜里全是脂粉水?鄭逆能在這里乖乖等死?”
“都回來,給我往前面追!”
一陣在閩王府內(nèi)顯得突兀的下江官話嘈雜過后,寢殿內(nèi)更加混亂起來,幾個失心瘋的竟然想去拿財物,被人拿著刀背喝止下來:“你個沒眼力見的,家里沒闊過也就算了,這里的東西,你能帶的走么?這么愛財,就在這兒,給咱們殿后把?”。
“他要去死便去,都和我沖出去,把鄭逆直接剁了!不然咱們?nèi)嫉猛昵?!?p> 正房的前面是一片類似于小廣場的平地,聽到要沖到開闊地里去,一些人畏縮不前起來,這種四面高,中間低的地兒,實在是遠程武器發(fā)揮的絕佳場所,沖進去,不是要被人打成打火機么?
看到那些畏畏縮縮的家伙,喊話的幾個人氣不打一處來:難道你們現(xiàn)在不跑出去的,就能夠一直保證安全么?
“笑話,要是不抓緊時間,等那些黑番兵來了,爾等還想長著翅膀飛天么?”說完,也不再去管他們,各自端著武器沖出去。
看上去,這是掩護懦夫們的作死舉動,但實際上并非如此,這幫人沒見過燧發(fā)槍的射擊,以火繩槍的射擊頻率沖破侍衛(wèi)們的防線還真不是全無可能。
然而,這些人的家學有四書五經(jīng),有權(quán)力斗爭,有壓榨小民,但就是沒有什么技術(shù)革新這種“末業(yè)”。
自從朱成功得到了錦衣衛(wèi)攜帶的燧發(fā)銃以后,就仿制了一些給親衛(wèi)部隊,到了此時,閩王三千親兵已經(jīng)做到了兩個人一支燧發(fā)銃。一支支長長的鐵皮槍管從各處捅破窗戶紙伸出來,在十來步的距離上挨個點名。
風暴一樣的射速令他們難以置信,不少人死前都瞪大著眼睛,用生命詮釋了“沒文化,真可怕”的真理。
看著這場刺殺變成了屠殺,朱成功后背上的一點恐懼瞬間消失,他甚至抓起了那只請工匠專門為他特制的簧輪槍,親自開槍射殺了一個人,滿足的鮮血流淌著匯在一起,朝著廣場內(nèi)的明溝排水道里緩緩流入。
趕來的侍衛(wèi)越來越多,直接跑出房子前出上了空地,舉起火銃打了一陣齊射,白煙還沒消散。他們就丟銃換了腰刀上去大砍大殺,瞬間消失大半的同伴讓刺客們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一個個都變成了練習冷兵器的活草靶子。
閩王身邊的親兵把總精明的讓手下留了好幾個活口,精心的把活口身上的傷勢處理成不影響說話的那種---當然四肢是別想動了。
這些人百戰(zhàn)余生,自然知道怎么對付俘虜。幾下下去就撬開了俘虜?shù)淖欤衼砦臅莶萦浟丝诠?,把總親自送到了朱成功那里。
相比之下,另一些人則比較機靈,趁著他們的同伴發(fā)起板載沖鋒的當口,尋了一處便道不停用人梯翻過矮墻,暫時消失在了侍衛(wèi)們的視線之外。銃聲逐漸平息,這些人也總算摸到了最后一堵墻的墻根之下……
可這一堵墻卻再難逾越:將近兩丈高的光滑墻面,上面沒有任何著力點,這些富家子弟也不是雜技演員,沒法把人梯弄這么高。沒有閩王府的紙質(zhì)地圖,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處于何處,一個個火急火燎如同沒頭蒼蠅,用力跺著腳下的石板路發(fā)出蹬蹬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