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天藍藍，海藍藍，風平浪靜，海像湖一樣安逸。
R市近海海面上，一艘拖輪拖著長長的浪花，向數海里遠的錨地疾馳。凌四海伴隨著同事小張同港監(jiān)、邊檢、衛(wèi)檢等口岸查驗部門的工作人員以及外輪代理首次乘船出海聯檢，為錨地國際航行船舶辦理進出境手續(xù)。
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凌四海忽而出現在甲板上，忽而鉆進艙間，一會兒立船頭，一會兒站船尾，瞪大眼睛，東張西望，整條船上，就他忙乎。
海水染色越來越深，翠綠，湛藍，深藍，錨地的外輪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凌四海愈發(fā)興奮。
拖輪推波逐浪，似在藍寶石上劃出一道道白斑，浪花兒繞著拖輪歡呼跳躍，引來無數的魚兒伴歌伴舞；不時有臉盆大的海蜇，亮出晶瑩剔透曼妙柔和的舞姿，飄忽而過；桅桿上落著一支海鷗，搖頭晃腦，安然環(huán)顧，難得找到一個歇腳點，一會兒便合上眼睛。
經過半個多小時夢幻般的航行，拖輪到達錨地，減速慢行，眼看著駛近一艘滿載木薯干的巴拿馬籍貨船。周邊分布著七八艘或載貨或空載的外輪，都是萬噸輪，小則幾萬噸級，大則超過十萬噸級；外輪吃水深淺不已，載貨的外輪船舷高出海面僅幾米，空載的大都超過十米。
轉眼間，拖輪即將停靠木薯干船。該船吃水很深，船舷只有三米來高，用不著爬軟梯，舷梯已經提前放下。而凌四海此刻很想嘗試一下爬軟梯的感覺，問起同事小張，哪條船要爬軟梯，小張誤以為他懼怕軟梯，向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條露出船鼻子像山一樣高的空船說，就那條，船舷有十多米高哪，沒事，今日浪很平，你跟著我爬，抓牢軟梯貼著爬，就中。
拖輪隨后貼上大船，待舷梯放至與拖輪甲板大致齊平時，大家通過角度很小的舷梯輕松登船。
聯檢手續(xù)在高級船員餐廳辦理，不出半個小時就為該船辦結進境手續(xù)。船員皆為菲律賓籍，凌四海用英語與其交流很順暢，船員都愛跟他說話，主動搭訕，并說些題外話，猛夸他英語說得地道，凌四海很開心，這是他第一次接觸菲律賓人，沒想到他們如此熱情開朗，英語說的如此流利。
小張也對凌四海的英語水平贊不絕口，說，比他這個關校生（小張四年前從上海海關專科學校畢業(yè)后分到本市海關從事船管，即外輪監(jiān)管工作）強太多。
凌四海拍拍比他矮半頭的小張肩膀謙遜地表示今后要向他多學習一下海關專用英語，小張則輕聲慢氣像個女生，說，互相學習嘛。別看小張說話很柔和，但工作作風麻利干練，船爬的跟壁虎一樣輕快，海關業(yè)務很棒，不光船管方面，畢竟是科班出身。
從木薯干船上下來，拖輪載著聯檢人員繞過船尾直奔二百多米外一艘來裝載煤炭的另一艘外籍貨輪，這條貨輪載重噸十萬，有木薯干船三四個大，且看著干凈多了，船公司為日本，由于是空船，船舷高達十多米，需借助軟梯登輪。
拖輪靠上該船后，軟梯很快垂落至拖輪甲板舷旁，由于涌浪很小，拖輪很平穩(wěn)，幾乎感覺不到晃動。小張先拽著軟梯輕快爬上，凌四海隨即跟上，頭幾乎盯著小張的腳，雙手牢牢抓住軟梯繩索，接著抬腳踏上梯板，身子貼著梯子穩(wěn)步攀登，可剛爬了沒一人高，身子就開始打轉搖晃，梯子脫離船舷，身子傾斜懸浮，無依無靠，根本無法繼續(xù)爬上（凌四海后來跟人開玩笑說，感覺當時懸在軟梯上跟個吊死鬼一般，即慌張又搞笑），幸虧下面的人及時拽住梯子，才穩(wěn)定住梯子，待下面的人爬上梯子，拉緊梯子后，在大家鼓勵指導下，凌四海才逐漸控制住身子，穩(wěn)住梯子，慢慢地得以繼續(xù)攀爬，爬得速度漸漸加快，其實多少也得益于下面的人拽緊了梯子，待爬過一半時，凌四海就順手多了，終于有驚無險地爬上船。爬上船之前，他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頓覺心慌目眩，下面的拖輪跟玩具似的，人如螞蟻般大，說是船高十幾米，感覺沒有二十米也差不多兒，這萬一失手掉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越想越后怕，他趕緊抓牢梯子拼力爬到甲板上，一屁股坐在那兒，長吁一口氣，跟死里逃生一般。
辦完船舶手續(xù)后，往船下爬軟梯時，凌四海站在梯口有些猶豫，再次望向船下，不禁有些惶恐，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感覺下船更難。見此，小張?zhí)嵝阉?，不要看往下看，只盯著軟梯，雙手抓牢，尤其是換手時，切不可分心，凌四海照著做了，很快適應，并順利爬下，當雙腳穩(wěn)穩(wěn)踏上拖輪甲板上時，感覺比爬上大船，還寬心舒暢。
隨后又接連為兩艘外輪辦理進出境手續(xù)，又爬過一次船，凌四海明顯比上次快穩(wěn)多了，基本沒問題。大家都夸他接受能力特強，進步很快。他暗自笑道，這恐怕得益于跟他小時候練就了一套上墻爬屋的本領不無關系。今兒共為四艘外輪辦了手續(xù)，進展異常順利，主要占了好天好海的光。返回海關時，已是下午一點多，小張請他吃鲅魚水餃，凌四海硬要付錢，錢都交到服務員手里了，小張一把奪下直接把錢塞進凌四海褲兜里說，這錢你先留著，等你發(fā)了工資后再請俺吃不遲。凌四海說，到時俺請你家去吃，俺媽包的水餃指定比這好吃。真的？那俺就等著了。哎，小張，再多點一盤（水餃）吧，一盤不夠吃呀。沒問題，服務員再來一盤，呵呵，轉眼就不客氣了。到時，恐怕你更不客氣，俺媽包的水餃，你至少得吃兩盤兒。呵呵，夠饞人的，小張大聲吧嗒著嘴唇說，俺現在就唇唇（蠢蠢）欲動了呢。兩人隨即大笑起來。
飯后，凌四?；氐睫k公室，倒上一杯水，剛坐下，
“叮鈴鈴……”電話鈴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