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凌四海他母親被外面的尖笑聲驚醒,但她并未聲張,下床悄悄走出臥室,見到客廳門口射出兩個身影,曉得是誰,躲在門口跟聽門子似的待著。
凌翎剛笑了兩聲就給凌四海捂住了嘴。凌翎這才意識到“闖禍”了,臉色頓紅。凌四海隨即再次走到父母臥室門口,見門依然虛掩著,但只聽見粗重的鼾聲,他靠在門上多聽了會兒,再沒別的動靜后,返回客廳,又差點(diǎn)兒跟凌翎撞上,他一把抱住了凌翎,凌翎立即向他指向隔壁的父母臥室。
“平安無事。”凌四海對凌翎耳語說。
“不會吧,剛才笑聲那么大?!绷梏嵋廊煌舯谡f,“咱還是注意點(diǎn)兒好。”
“應(yīng),應(yīng)該沒……事兒吧?”經(jīng)凌翎這么一說,加上剛才并未聽見母親打呼嚕,凌四海也多慮起來,母親神經(jīng)衰弱挺厲害,不可能聽不到?!斑@樣,咱跳舞吧。”凌四海隨后攬過凌翎的背說。
“啊???深更半夜跳舞,你不睡了?”凌翎問。
“一會兒就好,”凌四海說,接著抓起凌翎的手直接挑起慢三步來,“咱這樣跳,動作輕,聽不見,就算給看見了,也沒啥。”
“哈噢……”凌翎跳了幾步打了個哈欠說,“俺困了,太晚了,不想跳?!笨伤樕弦稽c(diǎn)兒倦意沒有,并暗含笑意。
“困了,你干嘛還下樓?”凌四海問,他看出凌翎在逗弄他。
“俺洗完澡出來,原以為你早睡了呢,見你臥室沒人,好奇就下來了唄?!绷梏嵴f,眼神兒有點(diǎn)兒躲閃。
“噢,真的?”凌四海不太相信,接著笑道,“呵呵,俺臥室的門可是關(guān)著的喲,巧了,當(dāng)時我也是手賤,竟帶上了門,你這可是半夜‘擅闖民宅’的喲。呵呵。”說玩手故意使勁兒抓了下凌翎的背。
“哪有!俺先敲門,敲了好多下呢,想著,你不可能那么快就睡著了,結(jié)果一轉(zhuǎn)門把手就開了,所以……”凌翎趕忙解釋,轉(zhuǎn)而盯著凌四海說,“哎?四海,你想啥呢?嘻嘻。”說完,憋不住笑起來。凌四海摟緊凌翎笑而不語。接下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在客廳里邊晃蕩邊聊,越來越興奮,就是不敢笑出聲來。
門又開了。凌四海他母親回屋后,躺在床上,哪睡的著,外面那一對兒正熱血沸騰著呢。不行,得出去瞅瞅,悄悄下床走出臥室,靠近客廳門口,剛一打眼,就縮回頭,捂著心口暗自說道,嗨,現(xiàn)在的年輕人也忒哪個了,兩人這是跳舞還是咋地?抱的那個緊喲,也不怕捂出痱子來。
想當(dāng)年,俺跟四海他爸搞對象那會兒,拉個手都費(fèi)勁,認(rèn)識了小半年才敢一起跳舞,四海他爸跳舞跟走路似的咋也學(xué)不會,俺這腳都快被他給踩爛了,為了不再踩俺腳,他干脆拖著步子走,一場舞下來,鞋底都快磨透了,可搞笑了;還有,跳舞手臂撐的太開,離俺老遠(yuǎn),中間能站兩個人,從未貼身抱在一起過;俺只要稍靠近點(diǎn)兒,他就躲開,眼睛左顧右盼,就像做了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似的;可沒人時,他又不想跳,搞不懂?;榍?,兩人就有過一次身體接觸。
一九六三年的陽春三月,冰雪消融,乍暖還寒。當(dāng)時俺和四海他爸一起隨縣委工作組在西部山村搞調(diào)研。一天午飯后,他爸偷偷約上俺去村野散步,兩人剛走出村邊的小樹林,如柳暗花明般,俺立即被近在咫尺對面的山景給迷醉了,山上山下開滿了梅花、桃花和迎春花等,紅的、粉、黃的絢麗多彩,美不勝收,興奮得俺張開手臂呼叫著往前跑去,可沒跑多遠(yuǎn),就給一條小河擋住了去路,要想過河必須趟水,但河水依然冰徹刺骨,盡管河不過二十米寬。但也只能佇立河邊,望山興嘆了。
此時,俺與他爸正式搞對象已經(jīng)仨月了。頭年夏,俺大學(xué)畢業(yè)剛分到當(dāng)時的R縣(八十年代末撤縣設(shè)立地級R市)委婦聯(lián)工作,就給時任縣委副書記的四海他爸給盯上了,俺有對他也有好感,盡管他爸是二婚,大俺十歲,但一直沒確立關(guān)系,后來他爸靠不住了,托人牽的線,才正式確立關(guān)系,那個年代,并不時興自由戀愛,即使有,也是鳳毛麟角,搞對象得需要介紹人,沒有就顯得不正規(guī)或不正式似的,就跟入黨似的,必須走個程序,兩人一拍即合的事罕見。
“來!上來吧,俺背你過河去!”
他爸的這句話當(dāng)時讓俺感動涕零,啥也不顧了,一下抱住他爸的脖子?!白邍D!”他爸猛地起身,背起俺就大踏步邁進(jìn)冰冷的河水里,挽起的棉褲腿子都給水弄濕了,俺盯著他爸的大腳丫子,問,棉鞋呢?扔過去了。當(dāng)時笑的俺不行,還挺有辦法呢。
被背著的感覺真好,一輩子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