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海從岑偃家中離開時已經將近辰時,順路拐回家中也沒花多少時間。
他走的是小路。
從小路走的話,他得從他家屋后繞道才能從正門進去。
通常情況下,岑海走小路回家的時候,都是直接翻院墻的。
鄉(xiāng)下人家的院墻都是竹籬笆圍成的,除了劃出個范圍外,也沒有多大的防范作用。
同往常一樣,岑海走到自家籬笆墻的角落下,正準備翻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屋里傳來嘰里咕嚕的聲音。
聲音很小,聽不大真切。
岑海以為家中是進賊了。
也不知是村里哪個無賴這么大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鉆到別人家中偷東西。
岑海躡手躡腳的走到屋后的窗戶下,聲音就是從窗戶正對的那間房中傳來的。他躲到窗下不是想要逞能進去捉拿小賊,這年頭敢進屋偷東西的,幾個會不帶兇器?
而岑海剛從外面回來,赤手空拳怎么能同那些人打斗。
他還是很惜命的,想著的也是偷偷瞧瞧屋里的人是誰,然后好說給村長聽,到時候好交給村長處置。
在窗戶下蹲好,趁著屋里的人不注意的時候,岑海伸頭朝里面看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他慌了神。
屋里說話的并不是他以為的小偷一流。
他爹娘跪在地上,岑海從窗戶往里看只能看到他們的背影。
他們對面站著一個妖異男子,岑海只略微瞟了一眼就低下頭,不敢讓里面的人發(fā)現(xiàn)他在偷聽。雖然只是匆匆略過,但男人的模樣太有辨識性,讓人見之不忘。
男人看上去二十多歲,樣貌艷麗,男生女相,一雙狹長的鳳眸半遮半掩,在岑??催^去的時候,那人似有所覺的也看向窗戶的方向,這才嚇得岑海趕緊蹲下身,不敢再抬頭。
他也不知道屋里那個奇怪的人是否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但一直到男人離開,也沒有說出他在偷聽。姑且便當做那人不曾發(fā)覺異樣吧!
再說會岑海偷聽到的東西。
岑海聽見他爹稱呼那個妖異男子為見青大人,他從未聽他爹說過認識什么大人。
暫時忍下心中的好奇,岑海也不去想所謂的見青大人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是見青、見輕、建清還是建青。他只一門心思的偷聽屋里人在說些什么。
“他們說了什么?”
辛蕪聽到緊要關頭忍不住打斷岑海突然的停頓,看在岑海對岑偃坦誠的份上,她決定以后不討厭岑海了。
偏頭看著突然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辛蕪看看手又看看手的主人,有些奇怪岑偃的舉動是何用意。
緊接著她便看到岑偃輕輕的搖著頭,用嘴型示意她不要追問。
順著岑偃的眼神,辛蕪看見岑??啻蟪鹕畹哪?,她頓時消音。
哦,她想起來了,做壞事的是岑海他爹娘,看樣子他是全然不知情才會如此苦惱,爹娘想要害死自己的兄弟,而這個兄弟還是他爹娘的侄兒,怎么看都是一場人倫慘劇,也不怪他會如此。
“阿偃,我真的很抱歉?!贬5哪樕鲜秋@露無疑的掙扎之色。
就在辛蕪以為他不會說出真相的時候,岑海閉上眼睛,幾乎是咬著牙發(fā)出的聲音,低沉的難以啟齒。
“我不知道我爹娘得罪了什么人,聽他們的意思是仇人害死我的幾位兄長后還不肯罷休,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爹求上那人,是因為那人懂得轉換命數(shù)的法術,能蒙蔽天機,將我的命數(shù)與他人命數(shù)替換,到時我余生無憂,而被我替換命數(shù)的人不僅要承擔我原本的命數(shù),還,還會承受不該有的罪孽,便是輪回轉世罪孽也難以消除。
他會眾叛親離,一生顛沛流離,死無葬身之地?!?p> 岑海說著說著,突然哭了起來。
辛蕪回頭看了岑偃一眼,她曾想過阿岑上一世的命數(shù)是如何,聽到岑海說的話后,她的心中也大抵有了映像。
一邊的岑海閉著眼睛哭,沒有看到岑偃此時的神色,辛蕪恰好看了個正著。
該怎么形容呢?
不是恍然大悟,也不是終于認定仇人后勢必報仇,應該說是心如死灰才對。
人類都是這樣嗎?
辛蕪覺得自己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困在軀體中正擔心著岑偃,另一個置身在不知名的虛空中,無所謂的面對眼前事件的發(fā)展,就好像在看一場笑話。
割裂在外的那一部分漫不經心的點評著場中人的表現(xiàn),身為戰(zhàn)五渣還整天想著要保護人類的蠢東西,光會哭不知道做事的事件誘因,還有一個明明已經恨透天下人卻又莫名其妙被所謂的親情捆綁住的重生者。
做錯事的人就要受罰,妄圖顛覆命數(shù),違背天道至理的人更不能放過。
真是奇怪!
既然對方已經傷害到自己,為什么不能報復回去,難道就因為親情的原因,就要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即便最后再次重蹈覆轍的死去也沒有關系嗎?
辛蕪打了個寒噤,思維和另一半搭上了線,也對岑偃心如死灰的模樣產生了質疑,真心的認為親情算不了什么,仿佛最初因為父母忽視自己而妄圖以離家出走博取專注的人不是她一樣。
“他們是想要把你的命數(shù)換給阿偃么?”
一個只會無聲淚流,另一個突然假裝自己是雕像,辛蕪便自己問出來。
“我不會讓他們那么做的,”岑海抹著眼淚,狼狽不堪的看向辛蕪,顯然是被小姑娘說中了真相。
他祈求的看向岑偃,“我真的不會讓他們那樣做的?!?p> “我爹同那人約好在今日動手,他們在酒中下了藥,想要迷暈你后再施展術法。你今天就不要到我家去,以后也別去了?!?p> 岑海說完話后就奪門而出,一刻也不肯多留。
岑偃還是站在原地,對外界一點反應也沒有,宛如老僧入定,波瀾不驚。
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辛蕪拽了拽岑偃的衣袖,還是沒有反應。
打擊太過,被嚇傻了?
不會呀!
阿岑怎么說也是受過十幾年苦楚的人,心理素質不可能這么差!
“原來是這樣么!”
良久岑偃終于有了動靜。
加上辛蕪曾經告訴他的事情,不難猜出岑大伯之前的幾個兒子是怎么死的,他想要護住自己唯一的兒子,自然會不擇手段,而他沒有做錯什么,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嗤笑出聲,他想著岑海留下的話,對方果然同阿偃一樣,天真的可笑,既然岑大伯已經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就算他今天不去又能怎么樣呢?
想要害人的人總會找到害人的機會的,難不成他還能就這么灰溜溜的跑出村,留著岑大伯去害其他人么?
“阿蕪,你說我該不該去他們家?”
岑偃緩過神來,好奇辛蕪會怎么回答。
“我是相信一力破十會,只要阿岑你厲害到他們仰望的地步,他們當然傷害不了你。至于現(xiàn)在,阿岑想去就去,命數(shù)這種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否則哪來的那么多求仙問道的人。生來就不是神仙的人想要求仙問道難道就不是逆天之舉了么?”辛蕪如是說道。
“你說的不錯,那我們去看看好了。”岑偃嘴角上揚,笑意只浮于表面,不入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