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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雪:子閣情

第26章 鋪中人(二)

臨江雪:子閣情 曲綰公子 5512 2018-08-19 00:45:38

  “淵哥哥要不要先吃些東西?”白凝為顧少淵倒了一杯茶,看見顧少淵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以為顧少淵是有些餓了,對她講的故事不感興趣了,可轉(zhuǎn)念又想,這等故事明明是顧少淵先問起來的,怎么會不感興趣?難道是自己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了?他當(dāng)真將我們這些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先試探一下吧,白凝也不是那么愚蠢的人,凡是人都有些心思,那齊小八都還懂得掩藏呢。

  “嗯,好?!鳖櫳贉Y簡簡單單回復(fù)后,便拿走了整盤海棠餅,他不知道柳少則命許少成送點心來究竟是做什么,但有所防備比沒有的好,如果柳少則真的在海棠餅里面藏了什么消息,那就一定不能讓白凝看到。白凝愣了一下,確實沒有料到顧少淵會是這個反應(yīng)。

  白凝以為顧少淵真的是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所以才如此冷淡,甚至無聊到拿走了整盤點心。白凝始終是不夠聰明,可惜的是言九即使看到了這一幕,也不會意識到什么,因為她們的感知在此刻會變成正掌控著身體的那個人的感知,白凝想什么她們都知道,因為她們那時候不能有想法。

  而事實呢恐怕會讓白凝自愧,顧少淵不過是天性如此,并且那時候正恰巧在想些別的事情,而且那海棠餅里肯定大有文章,不能讓白凝拿去罷了。顧少淵趁這個空隙,已經(jīng)想了不少。

  顧少淵拿起一塊海棠餅,輕輕咬了一口,因為腦海里還在想著很多事情,味蕾竟然好像失去了識別能力,這一口餅吃進(jìn)去什么味道也沒有,只有一點點淡淡的海棠香味。他的思緒繼續(xù)飄到了千里之外,隨著白凝那一聲提醒,讓顧少淵想到了這個人,少城主,郭櫟。

  郭櫟,這個人比起許少成,更有理由,也更有身份,同時,幫手可謂是更多。要知道,無妄城可是一個曾經(jīng)連皇帝都因為忌憚而瀕臨滅城的一座城池,而老城主的能力可以說是無人能敵,可這少城主的身手可以說是個迷,再加上這一次前來無妄城知道了靈偶鋪和整個城的一個秘密,郭櫟是不死之身。

  郭櫟有眾多靈偶幫助他,而且這些靈偶有個很大的好處,他們絕不會叛變。因為他們的生死完全的掌握在他們的主人身上,而他們的主人,據(jù)顧少淵猜測,不是老城主,而是少城主。

  這么多年來,靈偶鋪有這么多的靈偶,無妄城里有那么多的靈偶,可他們的階級都不高,而且有一些明顯的看得出來,是很久之前煉出來的靈偶,時長至少二十年,而二十年前,正是少城主最年少氣盛的時候。也正是二十年前,少城主有最充足的理由,二十年前,他可以為情布下一個死局想與他相愛的女人雙宿雙飛,那以后的二十年,他也可以為了他愛著的姑娘的死亡布下一個復(fù)仇的局。

  一切都說得通了。

  但是,老城主在這個游戲里扮演著什么樣子的角色呢?老城主是個狠角色,而且眾多事情都必須由老城主出面去解決,一定有一件事情,是讓老城主心甘情愿幫他兒子完成這個局,或者也有可能是被逼迫的?但始終少城主是老城主的骨肉,老城主當(dāng)年為了兒子屠城也絕不是做戲,老城主即使再愛兒子也不會拿上千上萬人的性命當(dāng)做兒戲。那么二十年間,是什么樣的東西促使著他們之間奇妙的關(guān)系?

  “淵哥哥,你若只是試探白凝是否全數(shù)交代,大可不必。白凝既然決定說了,是決不會有所隱瞞的。”這時候被晾在一邊的白凝已經(jīng)確定了顧少淵其實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顧少淵腦海里這些千絲萬縷的思緒,其實在白凝那邊不過幾秒鐘的空缺,但白凝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所能做得最快的決定。

  “非也,在下不過是想聽白凝姑娘的經(jīng)歷里,這故事是個什么樣子罷了?!鳖櫳贉Y一聽就知道白凝是誤解了,也覺得剛剛是自己疏忽了,不過他卻覺得這樣更好。被白凝誤解之后的自己能夠聽到的事情肯定會更多,但也有不方便的地方,只要漏出一丁半點的對這件事情的不了解,比如一個細(xì)節(jié)上顧少淵本可以不說話但卻表現(xiàn)的一知半解,那就完了,整件事情就暴露了。

  顧少淵順著白凝的話,想好一番說辭,決定這次認(rèn)真聽完白凝說的所有,不發(fā)表任何言論。

  “好,既然淵哥哥這樣說,阿凝也更不會有什么計較了?!?p>  “我不知我是什么身份,懂事以來我便知道我存活在這個身體里,那時候我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生存方式,好幾個靈魂共用同一個身體??墒侵钡轿野l(fā)現(xiàn)那些人管我們每個人都叫言九,我方才意識到,這個身體的主人只有言九?!?p>  白凝看了顧少淵一眼,似乎想看看顧少淵對這番話有什么想法,可顧少淵就是鐵定了什么話也不會說,而且他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杯中的水泛起了淡淡的漣漪。顧少淵沒有看白凝,而且在看茶杯里的翻轉(zhuǎn)的茶葉和帶著波紋的茶水,一副你不繼續(xù)說我不介意一直等的表情。

  白凝吃了個啞巴虧,知道顧少淵如此的話必定不會說什么,心下也沒了懷疑便繼續(xù)說了下去。

  “自從那時候開始,我們也懂得掩藏自己了,因為如果不這樣,別人會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你天天變一個性格。最嚴(yán)重的時候每一天我們會替換很多次。爺爺其實一直都知道,從第一次爺爺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不對勁,所以他才會每年都把我們送到通州那別院去,那里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而且我們也不大甚愛出門,很少人能發(fā)覺?!?p>  “說起來你也不必太過驚訝,我自然是不知道你何時去的往生谷,也不知道爺爺去找曲谷主的時候你可知曉。其實爺爺去求過曲谷主幾番,可只有一次爺爺進(jìn)到了往生谷里?!?p>  八年前,秋落。

  “老曲,這言家老頭子又在谷外面徘徊,你還不讓他進(jìn)來啊?”蘇承手里提著兩壇子酒慢悠悠走到曲冽面前,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卷書。

  “我在金陵給你淘的,怎么樣,夠兄弟吧,可是古籍??!”蘇承美滋滋地等著曲冽的夸獎。

  沒想到曲冽連看到不看蘇承一眼,徑直拿走了蘇承放在桌上的一壺酒,扔下兩個字。

  “假的?!?p>  “老曲,你這拿了我的酒,還嫌棄我的東西是假的???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可是花了重金才為你求到的!”

  “這本書的真跡在我的藏書閣里?!边@一次曲冽倒是瞥了一眼蘇承和他拿著的書,好笑的說著。

  一陣沉默后,谷里的鳥兒全都被蘇承一句大吼振的飛了出去。

  “老萬!我再相信你我蘇承就跟曲冽姓!”

  震耳欲聾。

  “言老爺子的病我治不成?!鼻埠喓唵螁尉突卮鹆颂K承的問題。有時候曲冽也是個很小孩子氣的人,他能做的事情就做,做不了的事情就躲起來。反正言邪也進(jìn)不來,他就算花重金請奇門遁甲大師他也進(jìn)不來。

  “怎么可能,你可是往生谷的谷主啊?!碧K承打著馬哈,絲毫沒有相信的意思?!案螞r你都沒見過那老頭,你怎么知道治不了?”

  “他沒病,是他孫女?!?p>  曲冽這句話說出來蘇承就懂了,曲冽看來真的治不了。曲冽既然知道言老爺子來是為了什么,自然是去了解了一番的。但蘇承就感到更好奇了起來,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曲冽都治不了的病,難不成是什么從未見過的疑難雜癥?

  “嗨,那也要見一面告訴他治不了啊。你這樣算什么事啊,想你這樣子,往生谷都要給你敗完了!一年一單生意都難接,這老頭絕對肯花重金請你出山,你好歹收下這請求見你的金子,然后假裝了解一下唄?!?p>  “懶得?!?p>  蘇承也知道肯定是這個回答,于是直接出了個餿主意。

  “要不這樣,反正呢那老頭也沒見過你,準(zhǔn)確來說這世間見過你的人本就沒多少,要不兄弟我來幫你這個忙。我來扮演你去收錢再拒絕他!”

  蘇承說著說著兩眼發(fā)光,就好像很久沒有吃過肉的小朋友終于要有一頓豐盛的晚餐了一樣,而讓他一愣的是曲冽的一個字。

  “好?!?p>  蘇承的笑容直接僵硬在了他臉上,他覺得這可能是百年都難得一見的一次,曲冽竟然答應(yīng)了蘇承胡來的事情。

  “我沒聽錯吧???”

  “再說一遍就不是同一個答案了?!?p>  “我這就去安排啊哈哈哈?!?p>  有時候曲冽對蘇承的好,那種奇怪的程度甚至都會讓所有人以為曲冽是個兔兒爺。

  “蔡文,進(jìn)來進(jìn)來!”

  ……

  一絲絲尷尬,沒有任何人理會蘇承,因為這臨淵閣實在是太大了,作為大師兄的蔡文這么忙,怎么可能時時刻刻守在臨淵閣,何況一般曲冽并沒有什么事情需要找蔡文。

  蘇承意識到這個事情以后就對曲冽說,義正嚴(yán)辭的說,“老曲,戲要做全套,我去拿件你的衣服穿??!”然后一溜煙跑進(jìn)來曲冽的寢閣,翻了翻他的衣服發(fā)現(xiàn)不是淡藍(lán)色就是白色,最多就是個青灰色,甚至那些顏色有些洗的比白色還白……蘇承好不容易占個曲冽便宜,就直接選了最新的一套白衣,將梳好的髻散落一些下來,想說即使世人沒見過曲冽,但曲冽有些形象還是眾所周知的,不能讓人懷疑啊。

  “老曲!你看這樣怎么樣,像嗎?”

  曲冽沒有說話,正撐著頭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蘇承也沒什么,徑直走了出去,后面曲冽幽幽傳來一句話,“帶去別院,不要來臨淵閣?!?p>  “知道了哈哈哈?!碧K承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透露著不可忽視的喜悅,看來蘇承是真的很愛玩弄他人了。

  “蔡文!”蘇承晃晃悠悠到了藥房,果然蔡文和一眾師兄弟都在里面忙活著,少許人在自己院落里修習(xí)。

  “蘇掌門今日為何做此打扮?”蔡文愣了一下馬上做出了反應(yīng)。別的師兄弟也都看著蘇承,覺得這隔壁掌門今日很是不同。

  “好看吧?像不像你們家谷主?”蘇承搖頭晃腦的太過自信,沒想到蔡文還沒開口,旁邊一個小藥童卻說了話。

  “蘇掌門這身打扮不像谷主,谷主不愛笑,你卻時時刻刻在笑?!闭Z罷蘇承斂起了笑容。

  “可還是不像,谷主素日里我雖見的不多,可谷主頭上的簪子每每只別一個素的,不像你,花枝招展?!?p>  蔡文立馬呵斥住了那個藥童,大家都以為蘇承會是滿臉黑線,沒想到蘇承反而還笑呵呵的。

  “你說的在理,我這就回去再裝扮裝扮?!?p>  “蘇掌門為何要打扮成谷主模樣?”

  “你放心好了,今日且聽我安排。谷主那邊都好說好說,老曲他已經(jīng)同意我這么做了,今日往生谷我便是谷主。你們可別給我露餡兒了,見著外人可別叫我蘇掌門了,實在不喜歡叫我曲谷主,至少得加我谷主??!聽到?jīng)],這可是你們曲谷主的命令?!?p>  “是。”蔡文等一眾師兄弟也不再過多過問,畢竟蘇承若是連曲冽的衣衫都穿在身上,他說的話也八九不離十了,可能有些許偏差,但大家也自有定奪。

  “小文你去把門口那來了好多次的老頭子請進(jìn)來,帶去西齋,別走西邊那條路,走北邊,北邊看不見臨淵閣?!?p>  往生谷有著奇怪的地形,不知道是曲冽可以為之還是天生就長那樣。谷里許多地方都是相通的,而且不止一條路到達(dá)那個地方,每一條路所能看到的往生谷都不一樣,這大概也算在奇門遁甲之一了吧。

  “為何不去北苑?”方才那提意見的小藥童又在旁邊插嘴,這一次蔡文立馬制止了他,北苑,司弈失蹤前的住所。

  “因為西齋是我的院子呀?!?p>  往生谷谷內(nèi)東南西北各有一大院落,東園,南堂,西齋,北苑。從某個角度來看似乎他們似有似無的環(huán)繞著臨淵閣實在可另一個角度去看臨淵閣實在離他們又太遠(yuǎn)了些。除去臨淵閣,就是這四大院子最磅礴了。眾師兄弟沒有任何人住在這里面。

  西齋是曲冽為蘇承修建的,里面常年是春天,就像蘇承這個人一樣,與他相處如沐春風(fēng)。北苑是司弈的住所,司弈喜歡北方,卻又畏懼北邊的寒冷,曲冽建了一個北苑,風(fēng)不泠冽,梅卻茂盛。東園,南堂,這世上恐怕沒人知道是為誰而修建的,南堂滿池塘荷花鯉魚好不靈巧,而東園什么也沒有,空空如也。碩大的院子,連房子也沒有,空的可怕。

  “你這小藥童生的可愛,甚得我心,贈我可好?”蘇承似乎不大在意這小藥童問的問題,雖然司弈這個名字和他所相關(guān)的過往在一眾師兄弟之間都算得上禁忌,不僅是是在曲冽面前一定要緘口不言罷了,大家私下里也極少說起,可這新來的小藥童卻童言無忌,大家都怕蘇承將這事情告訴了曲冽后谷主會大發(fā)雷霆。當(dāng)然了,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人見過曲冽生氣,他們認(rèn)為曲冽會大發(fā)雷霆只是自己的臆想罷了,曲冽就是一個這么駭人的存在啊。

  “一屆藥童罷了,蘇掌門莫要搶去修了仙。何況也得問問他自己的意思?!痹瓉磉@藥童是司弈門下三弟子林子文新從外面撿來的,不大懂規(guī)矩。但林子文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比起他哥哥林子淇他倒更能明事理。

  “我不想和你走,我想救人,不想殺人?!蹦切∷幫芸煲脖砻髁俗约旱膽B(tài)度。蔡文這次什么話也不說了,總歸有些道理,可言語間又透露著不敬,若是蘇承冒火就是曲冽也不一定有辦法,更何況八九成曲冽都會順著蘇承。

  “嘖嘖嘖,小小年紀(jì)就話里帶著打打殺殺,還真應(yīng)該和我去修煉個百十年?!碧K承似乎是自討無趣有些抱怨,但隨之又說,“你怎么就知道我逍遙山莊是殺人的?我們又不是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組織,我們可是正宗修仙門派,又不拿童男童女祭祀先祖,畢竟我們都長命百歲千歲基本上沒什么先祖,我們也不修習(xí)邪門暗術(shù),有那么不情愿跟我一起嗎?你們那谷主不也跟我處的上好?”

  “那不一樣,在這里我能救人,我能找到方法讓我爹娘都長生,而在逍遙山莊我只能延續(xù)自己的生命,看見別人死去老去而別無辦法,就算殺人?!毙∷幫挲g不大,說起話來搖頭晃腦的,句句聽起來也在理,邏輯沒有任何問題,有自己極為清晰的一套世界觀。

  “嘿你這冥頑不靈的小毛孩,我還非就有一天要你心服口服的跟著我走!哎不對啊,你不是被子文給撿回來的嗎?怎么還有爹娘?!?p>  “蘇掌門有所不知,他爹娘現(xiàn)在在廚娘那里幫忙,近日一些新菜品就是這小藥童爹娘做的?!绷肿游奶嫘∷幫卮鹆诉@個問題。

  “你叫什么名字?”

  “我無名無姓,掌門不必知曉,反正小的不會和你去逍遙山莊的?!?p>  “有意思有意思,沒時間和你們胡扯了,按照我吩咐的去做,蔡文,一刻鐘之后請言老頭子進(jìn)來。子淇,去廚房吩咐他們做些金陵人愛吃的糕點,配上最好的茶水,頂級的就別了,一半高級的就行。子文,你帶人去將西齋收拾一番,最好讓人一看就覺得我一直住在那里,可別落了灰。你那小藥童先暫且借我一用,他口無遮攔,正好幫我裝扮得更像曲冽些。羅羽,一眾師兄里就你還習(xí)了武,是條好漢!你就貼身保護我,畢竟這老爺子肯定也帶了貼身侍衛(wèi),沒猜錯的話暗衛(wèi)也至少一隊人馬,小遠(yuǎn),你和小淵一起跟著你們?nèi)龓熜秩ノ鼾S幫忙。你們所有人做完該做的事情后,把藥童全部打發(fā)到言邪來西齋的必經(jīng)之路,讓他覺得往生谷雖然人煙稀少,但有條不紊井井有條,不容小覷。你們所有人最后都在西齋陪我一起面客,怎么著都得氣派些??!”

  “是?!彼腥硕枷裨谕惹难障伦兊墓蜒陨僬Z。

  “打起精神啊,別給老曲丟臉!”蘇承拍了拍手,就拉著那個小藥童一溜煙去準(zhǔn)備了,大家也都放下自己手里的活,按照蘇承的吩咐去準(zhǔn)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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