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后，那個新年懷言和媽媽都在悲痛里度過了。
過了年懷言并沒有出去找工作，而是在家里一直待著。
他總是會想起奶奶，街頭巷尾不論走到哪里都有奶奶的影子，他不想離開家里，認為奶奶還在這里，他想多陪陪奶奶，怕她一個人會孤單。
媽媽新年之后又回去上班了，三月份的時候回來過一次。
那天一早媽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吃早餐的時候，懷言問：“媽媽，你今天要出門嗎？”
“小言，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時間跟你講。我說出來你不要覺得意外?！?p> “什么事？”懷言從沒見媽媽這樣嚴肅地賣關(guān)子。
“我要結(jié)婚了?！眿寢屳p聲地說。
懷言愣住了，停下了咀嚼的動作，抬頭看著媽媽，他確實感到意外。
不過他很快就想開了，父親如此不負責(zé)地拋棄他們母子倆，媽媽為了自己能健康成長，當(dāng)了十七年的單身媽媽，如今媽媽才四十七歲，老年有個人陪著不也很好嗎？
“哦!那太好啦，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冷清了許多，我也期盼著有個新的家庭呢!”懷言這樣說著。只要媽媽幸福，他怎樣都愿意。
“我請了一個月假，四月中旬舉行婚禮?！眿寢層行┎缓靡馑嫉卣f。
“咦，都五十歲的人了，再說二婚還要舉行婚禮??？”懷言笑道。
“我也是這樣跟他說的，但他非要舉辦婚禮，還說什么要比我和他第一次的婚姻更盛大。我還怕外人說三道四，到時候現(xiàn)場顯得很尷尬呢?！眿寢尣簧萃麘蜒阅苈牭枚靼啄莻€男人有多愛他。
“看來他很愛你。只要你幸福，我就覺得都好啊，都依你?！睉蜒哉f這話時，媽媽覺得這個小屁孩成熟得像個大男子漢。
“我們吃完飯去他家。你還沒見過叔叔呢。”
吃過早餐懷言還在樓上換衣服，就聽到樓下一個有著磁性成熟嗓音的中年男人和媽媽對話。
“你怎么來了？我正準備和小言過你家去?！眿寢尯荏@訝。
“我想我應(yīng)該來接你們?！贝判陨ひ艋卮鸬?。
“這么遠，你也勤快跑這么一趟，辛苦了?！?p> “哪里哪里，這不是于情于理都應(yīng)該的分內(nèi)之事嘛?！睉蜒杂X得這中年男人很紳士。
“正里~好久不見啦~”媽媽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在跟小孩子搭話。
“阿姨好~”果然有個奶聲奶氣的小男孩聲音。
“小言呢？”
“他在樓上換衣服。正里，快去樓上催催小言哥哥?！眿寢寣π『⒄f。
王正里走到樓上，也找不到是哪間房，挨著三個房門一陣亂敲：“小言哥哥!小言哥哥!”
懷言趕緊出門來，見這小孩留著個西瓜頭，小棉襖穿著顯得圓不溜秋的樣子十分可愛，懷言想逗逗他，便一本正經(jīng)地看著五歲的王正里，也不說話。
正里見懷言盯著他，他有些害羞，低著頭不敢看懷言：“小言哥哥，爸爸和阿姨叫你快點?！?p> “那你說說你叫什么名字？”
“王正里?！?p> “哪個正哪個里?。俊睉蜒钥桃鉃殡y看起來還沒上學(xué)的正里。
“我不會寫……”正里羞紅了臉，低著頭玩弄著手指。
“那哥哥懲罰你一下!”說著懷言一把把正里抱起來，直逗得正里咯咯笑個不停：“哥哥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叔叔你好?！睉蜒苑畔抡?，對中年男人說道。
這男人留著山羊胡，戴著金屬黑框眼鏡，臉頰瘦削卻棱角分明，五官明朗，留著偏分長發(fā)，身穿正裝，皮鞋锃亮，看起來四十幾歲，渾身透露出一股儒雅的氣息。
懷言第一眼見他就生出了好感，加之他竟然不告訴媽媽而主動來接媽媽讓懷言對他更是刮目相看。
“你就是小言吧，認識你媽媽兩個月，這還是我倆初次見面呀，你就叫我王叔吧?！?p> 王叔見懷言抱著正里嘻嘻哈哈地下樓來，為這未來的倆兄弟初次見面就打成一片感到高興，對懷言印象很好。
媽媽抱起正里，四人說笑著上了王叔的車。
王叔是媽媽在公司的上級，兩年前離異，正里的撫養(yǎng)權(quán)判給了王叔，王叔還有個女兒，跟懷言差不多大，跟著正里媽媽一起走了。王叔說，這兩年以來，女兒也沒給他打過電話，因為在女兒眼里是王叔拋棄了她們母女倆。
王叔家離懷言家很遠，懷言估計了一下大概有三個小時車程。
他家住十九樓，出了電梯正里就大大方方地拉著懷言往家里走。
“奶奶!奶奶!我們回來啦!”正里猛地敲了幾下門，對屋里喊道。
奶奶？懷言不禁想起了他的奶奶，多希望門一開看到的是那熟悉的面孔。
一位滿頭白發(fā)的老婦人佝僂著背，打開了門，懷言趕緊問好：“婆婆你好。我叫懷言?！?p> 老人笑著點點頭。
媽媽隨后也打了招呼，和張叔一起進了屋。
“小言哥哥，你為什么不叫奶奶，要叫婆婆??？”
“我們那邊的方言是這么叫的啦!”懷言搪塞道。不過在他老家，確實有這樣稱呼奶奶的。
“我給你們倒點水?！逼牌牌鹕碚f道。
“媽，讓我來吧，你坐著?！睉蜒月牭綃寢尳心瞧牌拧皨尅?，心里感覺怪怪的。
“媽，我和蕭云打算四月中旬就結(jié)婚了。”王叔對婆婆說。
“好啊，正里還小，不能沒有娘啊?！?p> 懷言心里不屑：“我還沒爹呢。”
“我們打算準備一場婚禮。”王叔繼續(xù)說道。
“婚禮？不害臊嗎？二婚還要舉辦婚禮？你不要臉我這老臉還要呢!”婆婆完全沒顧忌媽媽在場。
“我也是不同意的，哪有必要辦什么婚禮嘛。”媽媽雖然覺得婆婆的話不悅耳，但還是迎合了婆婆的意思。
“過去的那段婚姻是失敗的，現(xiàn)在舉辦個婚禮更是一種否認先前婚姻的樂觀生活態(tài)度，反倒是我只有特意做得明顯，表明決心，別人才不會說三道四?！蓖跏逭f。
“我管你什么生活態(tài)度哦，你要是敢給我丟臉，就是存心要氣死我這個老不死的?！逼牌挪桓吲d，拉著正里出了門。
“我答應(yīng)了你我就不會失信于你的。她老糊涂了，這幾年以來總是無理取鬧得像個小孩子似的。”王叔拉著媽媽的手說。
“不必舉行婚禮了，不要惹媽不高興，她年紀大了，凡事多順著她的心意吧。”
懷言聽出來媽媽語氣里的失望和無奈。
“你不會失望吧？”王叔說。
“你說哪里話，我本來就不同意舉辦婚禮啊?！眿寢屝π?。
“那就好。我對不住你?！?p> 王叔感到抱歉，作為補償，他決定在接下來的十幾天里，和媽媽一起去外地旅游，度蜜月。
所以他當(dāng)天下午給懷言布置好了房間，就讓懷言先在他家住著，好與婆婆和王正里熟絡(luò)熟絡(luò)。
懷言喜歡小孩子，所以和正里相處得十分融洽，經(jīng)常帶著正里到處玩。只是和婆婆就不怎么聊得來。
四月中旬，王叔和媽媽領(lǐng)了結(jié)婚證，不過懷言一直沒有改口叫王叔爸，他從來就沒有叫過爸爸，也沒叫過爹，如今二十幾歲要他叫別人爸，還真叫不出口。不過王叔和媽媽都沒有提過這稱呼的問題。
之后媽媽和王叔得回去繼續(xù)上班，王叔托關(guān)系給懷言在公司安排了一份簡單的工作。
懷言于是也如媽媽一般起早貪黑開始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