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難過是白色的(6)
博仁醫(yī)院。
醫(yī)生剛推著何千璽進了手術(shù)室,倚在走廊墻邊的周云便突然倒下地去,讓本就受了驚嚇的何千齡和孟典嚇得叫出聲,才扶起一點,周云就又滑下去。兩個小姑娘的力氣畢竟不夠大。
好在,走廊有人幫著叫來了醫(yī)生,很快,周云被抬走了,留下兩個小姑娘不知所措的哭的抽抽搭搭。
“孩子,剛才那個是你們什么人???”走廊一打著石膏的中年婦女一瘸一拐走來問道。何千齡和孟典各自抹了把眼淚,幾乎同一時間回了句“周阿姨”。
石膏女人摸了摸她們的腦袋,又望向手術(shù)室,“那這里面……”
“我弟弟?!焙吻g搶完話就又哭了起來。
是啊,這是她弟弟,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爸爸還不打死她,還有周阿姨……
石膏女人原是想來安慰她們,這下,也不知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話,竟讓兩個小姑娘哭的越發(fā)的厲害,只得自討沒趣的走開。
一個小護士走了過來,很嚴肅的指著警示牌說道,“醫(yī)院重地,禁止喧嘩!”見她們沒再大聲哭了,又沿路回到崗位。
沒多久,康珍找了過來,兩個小姑娘一聽見她的喊聲,就立馬跑過去將她抱住,鼻涕眼淚糊了她一身。
康珍從接到周云的那通電話起就一直心神不寧,趕緊開車趕了過來。路上,打電話通知了何光輝,但他人在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沒多說幾句,差點在電話里吵起來。
“怎么哭成這樣,你們周阿姨呢?”
“抬走了!”孟典哇哇大哭,卻在模糊的淚眼中瞥見先前那個小護士,哭聲立馬停止,癟著嘴抽搭著。
不過,小護士這次并不是沖著她們兩個來的,而是領(lǐng)著康珍去了一間病房。當醫(yī)生說周云得了晚期癌癥的時候,康珍捂著嘴簡直不敢相信。
“醫(yī)生,有沒有弄錯的可能,這怎么…實在太突然了!”
醫(yī)生見她吃驚的模樣,早已見怪不怪,“應(yīng)該早點來醫(yī)院的,現(xiàn)在,她最多還能撐三個月,你……”話說不下去了,醫(yī)生拍拍康珍的肩膀,出了病房。
何千齡和孟典還坐在手術(shù)室對面的長椅上,說是以防醫(yī)生要找家屬康珍才讓她們留在那兒的。
突然,一聲尖銳的嗓音傳來,極其熟悉。
何千齡偏頭一看,果然是李婷芳。只見她面無表情的跑過來,二話不說就扇了她一巴掌,不僅孟典,走廊上的病人、病人家屬以及路過的護士醫(yī)生全都驚呆了。
一個女人怎么打起孩子來了?
突然就從四面八方圍上一群人將李婷芳拉住,這才沒讓她繼續(xù)鬧騰下去,可嘴巴依舊不饒人,機關(guān)槍一樣“突突突”掃射著。
“災(zāi)星,你就是個災(zāi)星?。∩聛砭涂怂滥銒?,現(xiàn)在還要來克我兒子不成!我告訴你,沒門兒!”
“有本事就先克我,千璽……千璽他還那么小,你怎么這么狠毒??!”說著說著眼淚就淌了出來,聲音也變得有些嘶啞,整個人瞧著頹廢極了。
那天和何光輝吵架,她確實回了娘家,可住了沒兩天就回了麻市,拉不下臉自己回去,就去閨蜜那兒借住了個把星期。何光輝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正和閨蜜在酒吧嗨,聽到兒子出事了這才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護士長走過來扒開人群,嚴肅道,“怎么這么吵?”
“她打人!”一個扎著倆兒沖天辮的小女孩兒指著李婷芳說道,但很快被湊熱鬧的大人給拽走。
護士長蹙眉朝何千齡望去,只見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眼神倔強的望向剛才小女孩兒所指的那人,左臉赫然一個巴掌印,在她身旁還有一個同齡的小姑娘正緊緊的挽著她的胳膊,無聲的抹著淚。
“不管什么原因,這里是醫(yī)院,禁止喧嘩吵鬧!”她從容不迫的說道,然后遣散那些圍堵在走廊的人,最后看一眼何千齡,這才離開。
康珍從病房出來便撞見李婷芳,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個好臉色,孟典忙跑過去,委屈的告訴她李婷芳打了何千齡一巴掌,這下,剛安靜的走廊又熱鬧起來。
“李婷芳,你把自己兒子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最后出事就全賴到千齡頭上,可真夠能耐的!”邊說邊推了一把李婷芳,李婷芳沒料到她會動手,幾個搖曳險些摔倒。
“還要我哪樣,你那好姐夫不氣我我能跑回娘家?千璽會好端端的出這檔子……”
“行了!”康珍打斷她,看她氣得臉都綠了卻又沒轍的樣子,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你說說你,三十出頭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任性,指桑罵槐以為我聽不出來?再怎么樣你也是個做母親的,千璽出事責任最大的就是你,你倒好,推脫個干凈,千齡憑白挨你一巴掌你就舒坦了?”
“我……我這不是太著急了嘛!要是千璽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活的沒意思了!”說著說著,李婷芳就落下了熱淚。
康珍還要說什么,就見一護士走了過來,說是周云醒了想見她。
視線掠過李婷芳望向手術(shù)室,康珍最后對李婷芳說了句,“我也有病人要照顧,盡快把你老公催回來吧,錢賺的再多也買不到幸福健康的家?。∵€有,我姐去了,他頂多算我前姐夫?!?p> “什么?”李婷芳好半晌才搭話,卻見康珍一左一右牽著兩個孩子已經(jīng)走遠了。
剛踏進病房,康珍又讓何千齡和孟典在外面自己玩,說是要和周云阿姨說些悄悄話。
一進去,康珍便倒了杯水給周云,然后在床邊坐了下來。
“你什么時候生的病怎么不說呢,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會讓你這么自生自……”康珍忙捂了嘴。剛才實在是心急,險些就露了餡兒??僧攲ι现茉频难劬r,她就感覺自己的遮掩是在做無用功。
果然——
“我自己的身體,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呢?!敝茉普f完,又喝了口水,“其實我也不想這樣,可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這樣咯?!彼柫寺柤?,沖康珍吐了吐舌頭,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啊,真是皇帝不急急死我這老太監(jiān)!”康珍揚手作勢要打,最后“啪”的一下拍在自己左手心上,“哎喲,妹妹你可真是,我都不知道說你什么好!”
病房的門并未完全關(guān)上,里頭的說話聲和敲擊掌心的聲音一齊傳了出去,讓外面兩個小姑娘感到奇怪。
“她們在說悄悄話,不能偷聽!”孟典用胳膊肘杵了杵緊貼在門縫邊上的何千齡。雖然也很好奇里頭在聊些什么,但她是個聽媽媽話的乖女孩兒啊。
不過,何千齡并沒聽她的,反而勸的成了被勸的,某小姑娘最終光榮的入了“賊窩”,成為“聽墻角”其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