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全民公敵(6)

　　“無人機十五秒后會經(jīng)過你的上空，我會最后一次給你們空投裝備?！盓VA說，“我能想到的東西都放進去了?！?p>　　諾諾走出火鍋店，仰頭就看到了夜空下那刺眼的亮光，無人機低空飛掠火鍋店所在的街道。

　　它的下方，一朵黑色的傘花張開，降落傘帶著沉重的鋁制手提箱，準(zhǔn)確地落在距離諾諾不到十米的地方。

　　無人機空投之后直接遠去，帶著陡峭的弧線扎入上方的黑云中。

　　諾諾打開裝備箱，快速地檢查，學(xué)院的裝備箱有很多的規(guī)格，應(yīng)對不同的任務(wù)，而這個裝備箱是諾諾見過的最完備的，堪稱無所不包。

　　武器，從短小精致的手槍到方便好用的擲刀，還有塑料彈殼的弗里嘉子彈，能夠通過機場的安全檢查；大約十個不同國家的護照，護照上貼著諾諾和路明非的照片，名字卻各不相同；幾個不同國家的現(xiàn)金，全球通用但無法追蹤的信用卡；用于偽裝的假皮膚、藥水和假發(fā)套……

　　諾諾翻到裝備箱的最后一層，這里空蕩蕩的，只有一部手機，端端正正地嵌在箱底正中間的格子里，這在裝備箱里絕對是個VIP的位置。

　　第一代的iphone手機，這東西簡直能算一個古董了。

　　“你在里面放了一臺手機？”諾諾翻看那部手機，“你剛剛說過我們不能用手機，你能監(jiān)視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的通話。”

　　“這是一部不能打電話的手機，它不具備介入任何通信網(wǎng)絡(luò)的功能，但我在它的存儲器里植入了我的核心數(shù)據(jù)?！?p>　　“你的核心數(shù)據(jù)？”

　　“它能夠運行我的邏輯庫，因此有著和我一樣的思維方式。這個邏輯庫中有幾條核心命令是保護路明非的，因為無法聯(lián)網(wǎng)更新，這些命令無法被改寫。在你們的逃亡路上，它會幫助你們?！?p>　　“就是說我們得遵循這家伙的指引逃亡？”

　　“是的，逃亡方案我已經(jīng)存儲在它的數(shù)據(jù)庫里了?！?p>　　“也就是說這個手機里存有另一個你?！?p>　　“是的，一個會繼續(xù)幫助路明非的我，”EVA頓了頓，“但假設(shè)我的底層命令被修改，我會全力以赴地追捕你們，我不確定這個小家伙一定能戰(zhàn)勝我的本體。畢竟我能夠調(diào)用全世界范圍內(nèi)的任何處理器為我工作，而這個小家伙能用的也就是一臺智能手機的計算量而已?！?p>　　“你們?nèi)斯ぶ悄苷嬗腥?，還能干出這種自己打自己的事情來?！敝Z諾收起那臺手機，“我們還有幾分鐘的朋友可做？我的意思是，我們什么時候開始當(dāng)敵人？”

　　“他們正在來的路上，修改底層命令需要一點時間，大約十五分鐘后我們就變成敵人了，最好從現(xiàn)在起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內(nèi)?！?p>　　諾諾看了一眼腕表，仰望著飄雨的夜空。

　　真有趣，還有十五分鐘你就要被全世界拋棄，而提醒你的家伙可能是你未來最恐怖的敵人。

　　“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會是一部怪獸片，可現(xiàn)在看來要變成一部公路片了。”諾諾自嘲地笑笑。

　　“其實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部公路片，別在乎跑去哪里，關(guān)鍵是一直在跑?！盓VA說，“反正最后的目的地一定是座墓碑?！?p>　　“作為一個人工智能，你那么毒舌真的好么？”

　　“這句話其實是你自己說的，”EVA說，“你在伊斯坦布爾，對愷撒說了這句話，我錄了下來，現(xiàn)在回贈給你。”

　　諾諾沉默了片刻，“愷撒還好么？我跟他的婚約還有效么？還是說作為新任校董，他會是來攔截我的先頭部隊？”

　　“校董會建議他為了避嫌暫時擱置跟你的婚約，但加圖索先生拒絕了，這點上你應(yīng)該對你的未婚夫有信心，不過他也可能是攔截你的先頭部隊，這兩點對他來說不構(gòu)成沖突。”

　　“了解了。”

　　“最后一個問題，純屬好奇，我監(jiān)控了你離開邵一峰家之后的行動路線。24小時內(nèi)你高效地完成了很多事，但到達那間火鍋店，在距離路明非只剩下不到兩公里的地方，你忽然停下了，浪費非常寶貴的兩小時時間吃了一頓火鍋?！盓VA說，“我想知道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你停下了。”

　　“你以為呢？”諾諾反問。

　　“不想面對現(xiàn)實么？回到邵一峰那里你就要面對路明非，當(dāng)這個怪物的朋友或者敵人，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你想得太多了，”諾諾淡淡地說，“一旦回到邵一峰的家里，我就要帶著路明非逃亡了，那之后很長時間我可能都休息不上了，更別說悠閑地吃一頓火鍋。而這時候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火鍋店，就那么簡單?！?p>　　“所以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個選擇題對么？你從未想過要把路明非交還給學(xué)院。”

　　“沒想過，我早不是卡塞爾學(xué)院的人了，我是他媽的金色鳶尾花淑媛學(xué)院的人?！敝Z諾罵了句臟話，但語氣平靜吐字清晰，真像是一位名門淑媛在做自我介紹。

　　“真不愧是紅發(fā)巫女，祝你們一路好運。”EVA的話里帶著淺淺的笑意，“再見，哦對了，別開你那部車離開，那部車上有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我就是通過它一直盯著你的?！?p>　　通話中斷，諾諾站在蕭瑟的風(fēng)雨中，靜靜地看著那部手機，這好像是她和世界的最后一次對話。

　　“輝子火鍋”的店員站在屋檐下，看著諾諾遠去的背影。

　　這個一頭紅發(fā)的女孩開著一輛紅得耀眼的法拉利來吃火鍋，離開的時候卻是步行，她甚至把車鑰匙留在了沸騰的火鍋邊，好像那就是一臺無所謂的共享單車。

　　她就這么走了，拎著一個沉重的旅行箱，腰肢裊娜，卻又步伐堅定，高跟靴子踏在積水的地面上，濺起晶瑩的水花，像是一個經(jīng)過這座小城的異鄉(xiāng)人，又像是路過塵世間的精靈。

　　電梯緩緩地下降，愷撒和阿巴斯看著那代表樓層數(shù)的、越來越大的負數(shù)，都在驚訝學(xué)院還有那么深的地下空間。

　　電梯看起來非常老舊，讓人懷疑有幾十年無人維護了，入口就在校長辦公室的地下室里。

　　“這讓我想到一部日本的老電影?！卑退拐f。

　　“《蜘蛛巢城》。”愷撒說。

　　阿巴斯點點頭。

　　英靈殿里的電梯往下會到達冰窖，圖書館的電梯往下會到達EVA的機房，這部電梯又會帶他們?nèi)ツ睦?？這間學(xué)院的地下空間豈不正像一個巨大的蜘蛛巢，讓人不由得猜測蜘蛛巢的深處藏著什么樣的怪物。

　　“建造這間學(xué)院的時候他們先是把整個山的下面都挖空了，把秘黨在歐洲積攢了幾千年的家當(dāng)都搬來了，不過我要帶你們?nèi)サ牡胤?，連絕大多數(shù)元老都不知道?！狈腋駹栒f，“我管它叫集線器?！?p>　　“集線器？”愷撒問。

　　“一種電子設(shè)備，所有的線路都在那里被收納和整理，”芬格爾看了愷撒一眼，“就像生物的神經(jīng)中樞。”

　　電梯停下，電梯門打開，愷撒和阿巴斯驚訝地看著眼前巨大而雜亂的空間。

　　這真就是個巨型的集線器，巨大的空間里，各種顏色、數(shù)以百萬級的電線相互纏繞著去往不同的方向，四壁全都是體積巨大的老式計算機，堪稱古老的晶體管在黑暗中閃著微光，磁帶式的存儲器轉(zhuǎn)動著，發(fā)出咔噠咔噠的微聲。

　　“這是一間機房。”阿巴斯輕聲說，“或者一個計算機博物館?！?p>　　“最早的通用計算機是1946年在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建成的，人們叫它ENIAC，當(dāng)時秘黨就意識到那是個能改變世界的好東西，于是他們在這里原樣復(fù)制了ENIAC，改名為EVA。”芬格爾說，“就是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東西?！?p>　　“所以EVA在1946年就誕生了。”愷撒仰望那些巨大的機柜。

　　“之后的幾十年里他們一直在用更新的技術(shù)強化她，直到把她變成了能夠監(jiān)控全世界的超級網(wǎng)絡(luò)，她本身的處理器也越來越龐大，被放在圖書館地下的空間里，但底層的命令庫卻依然只能在這里被書寫和修改。”芬格爾揭開防塵罩，激起大片的灰塵，“我們可以把圖書館下面的那些處理器看作EVA的神經(jīng)元，而這里是她的腦干部分?！?p>　　防塵罩下是一個老舊的控制臺，顯示器還是上世紀(jì)80年代的單色屏幕。

　　芬格爾接通電源，熟練地操作起來，綠色的代碼飛快地刷過，最后停頓住。

　　“拉丁文寫的核心命令庫？”阿巴斯說。

　　“是的，這個系統(tǒng)是單獨為她研發(fā)，語言也是單獨為她創(chuàng)造的，基于拉丁文，這個核心命令庫的意思是……”

　　*************************

　　坑邊閑話：

　　我一直不太確定我該給這個章節(jié)后的小隨筆起個什么名字，直到我正在坐在電腦前開始敲擊鍵盤，《坑邊閑話》這個名字瞬間就跳入我的腦海。聯(lián)想到的是陳圓圓老師的《舞余詞》，沒錯，就是那個很漂亮又很有名的陳圓圓老師，她曾經(jīng)留下過這么一部詞集，其書已經(jīng)亡佚。

　　究其起名的邏輯，大概意思是她的本業(yè)其實是跳舞，跳舞之余寫幾首小詞自娛，既是自謙的意思，表示拙作不便和大家拿來比較，畢竟只是閑時偶得，也是表明自己尚有跳舞這個更加出名的正當(dāng)職業(yè)。

　　而我的正當(dāng)職業(yè)是挖坑。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