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天上仙人垂釣

　　桃緣村的中央有一棵枝繁葉茂，需七八人才能合抱得住的巨大桃樹，據(jù)聞樹齡已有千年，是劍宗開山祖師隋撲陽親手所值，亦有另一種說法是那隋仙人飛升白玉京時，配劍不慎掉落至此，幻化而成。

　　樹其蓋如陰，飄揚(yáng)在空中的桃紅花瓣隨著微風(fēng)輕歌曼舞，在那樹下，站滿了欲去桃山求道的少年人們，這是一個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每逢桃山龍門開啟，人們就會到此祈福禱告，討一個好兆頭。

　　臨時抱佛腳這種事兒魏笠不是沒做過，而且他也十分喜歡這種很有儀式感的事情，于是就跟著其他人在樹前拜了一拜，而荀川對此視若無睹。

　　被眷顧的人一向都有恃無恐。

　　魏笠心下羨慕著，他站在那桃樹下，遙望那巍峨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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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浩渺的云層之上，一條三爪白龍搖擺著長軀，它的鱗片光潔無暇，隱于云海間竟能不露半分真容，而在它的龍頭之上，正盤腿端坐著一位白發(fā)老人閉目養(yǎng)神，身穿的一襲黑紅長袍被天風(fēng)灌得微微鼓起，他的眉毛極長，莫約三尺來余，見他呼吸平穩(wěn)，鼻間略有鼾聲傳出，被他駕馭的白龍眼瞼一張一合，長長的龍須與老人的白眉倒是相映成趣。

　　他的身邊，那龍角旁，靠放著一桿被朱紅魚線纏繞著的翠玉魚竿，魚竿有線而無鉤，老人垂釣卻無簍，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云間，有一颯爽女子，踏劍而來。

　　她身著劍宗的青色劍衫，袖子被她規(guī)整地挽至肘下三寸，右手裸露出來的潔白手腕上系著一枚彈珠大小的銅鈴，一路飛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悅耳，腳下飛劍在空中拖出一條淡青色的軌跡，滑過云海行至白龍?zhí)帲S上龍頭，一拍腰間的黑色葫蘆，飛劍似意猶未盡般旋轉(zhuǎn)了兩下后，被吸入葫蘆內(nèi)。

　　長眉老人像是被這鈴鐺聲吵了起來，頭略一沉，抬起來后張開雙眼。

　　女子將右手舉至身前，食指和中指并攏立起，無名指與小指彎下用大指扣住，左手在右手之下呈托舉狀，對眼前的老人施了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桃山劍禮，口中道了一句“師傅?！?p>　　老人醒來后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嘴上哈欠連天，口中抱怨道：“哎呀~我真不該把那鈴鐺給你啊，惹人清夢，可惱也?！?p>　　女子對老人的話充耳不聞，禮畢之后放下雙手，“師傅，至您昨日開山之后，成功被納入山門的人共有三十七名，孫長老發(fā)話說了，若這次沒有可垂釣之人，就請速返山門，還有許多事要等您商議。”

　　“她原話是這么說的？”老人用雙手拿捏住自己的兩根長眉，緩緩捋順。

　　“您想聽原話？”女子反問。

　　“在我面前你還繞什么彎子，只管說來?！?p>　　女子閉起秋水雙眸，張開嘴，但好像是沒想好，又閉上確認(rèn)了一番后，忽地大喊道：“叫那老不死的趕緊回來，堂堂一個掌門一天屁事兒不管，就知道到處晃悠，拿著一竿秤仙說要垂釣什么萬金之子，是個人都知道肯定是換地方偷懶去了，若是有天賦絕頂?shù)拿缱?，那里會被十里桃林和讖言碑給攔住……”

　　她喊完后，恢復(fù)正常語調(diào)，道：“之后的一些話，徒兒就張不開口了?！?p>　　老人聽完也不氣惱，哈哈一笑，“那個惡婆娘，年輕時候就同那罵街潑婦一般無二，一天到晚像是家里漢子被人偷了一樣寡著個臉，現(xiàn)如今更是變本加厲，嘿，好在她修為登上六樓，容顏得以常駐，如若不然放到世俗去，那市井巷弄之中必是多了一個刻薄老嫗。”

　　女子眼觀鼻，鼻觀心，不做任何評價，老人沒聽到回應(yīng)，扭過頭，上下打量著自己這個徒兒，問道：“真兒啊，上次給你那套行走天下的裝束怎么沒穿上？要是旁人看了去，肯定會說我堂堂桃山的劍子，到頭來是個連打扮都不會的小丫頭?！?p>　　名叫真兒的女子此刻的打扮顯得整個人英姿颯爽，雖是身材曲線被遮的嚴(yán)嚴(yán)實實，但配合一雙弦月眉，英氣之中不乏柔美，放之天下也是難尋的美麗佳人，只是按照老人的說法，這種裝扮確實是少了幾分女性特有的嫵媚。

　　女子聽完，臉上泛起了幾分波動，話里有多了些忸怩，道：“師傅，那身衣裳……你是不是沒給我配鞋？”

　　“鞋？”老人的反應(yīng)像是聽見一個笑話，道：“穿啥鞋啊，仙子都是赤足的，你看昆侖山煙霞福地的那群小姑娘，嘖嘖，那才叫個娉婷玉立，婀娜多姿，你真該好好學(xué)學(xué)人家?！?p>　　老人這個保守且正派的徒兒，突然很后悔問出這個問題。

　　她自十一歲被老人用一竿秤仙釣入劍宗門墻，便以驚世駭俗的劍道天賦驚艷世人，其容貌不說冠絕無雙，但也足矣稱的上那名列前茅的絕色了，俗話說，桃山劍修甲天下，桃山劍子甲桃山，她出了山門行走天下，誰人見了不豎起拇指道一聲“輕舞劍光曼歌時，一襲紅衣晏仙子”？

　　那襲紅衣她自然是喜歡穿的，只是覺得穿在身上與人切磋修習(xí)多有不便，以前在外為了不落山門聲望也就忍了，修行一途講究個隨心隨性，現(xiàn)在既回歸桃山，那里還要忍受那份不自在？

　　是否需要向別人討教如何美姿容這個問題，女子這點(diǎn)自信還是在的。

　　至于那個仙子都是赤足的論調(diào)，先不說觀瞻好惡，這桃山平整的路就沒幾處，平時走動滿地石子兒，就不怕硌著腳嗎？

　　女子不在去深究這個問題，問道：“師傅，你在這里睡……不，枯等一日，可有中意人選了？”

　　老人拿起在旁的一桿秤仙，手腕一動，糾纏在魚竿上的朱紅魚線陡然松開，開口道：“真兒可記的你當(dāng)年在讖言碑上看到的卦語？”

　　女子答出四字，“步步生蓮?！?p>　　“可解？”

　　“不解?！?p>　　“機(jī)緣未到，無需操之過急?！?p>　　“徒兒謹(jǐn)記?！?p>　　老人大手抬起，朱紅魚線在空中乘風(fēng)旋轉(zhuǎn)，越變越長，顏色愈加鮮艷起來，周圍云霧竟都被這細(xì)細(xì)長絲攪動翻滾，老人座下白龍發(fā)出一聲高亢龍吟。

　　云海之上，有仙人拋竿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