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可曾知禮了?”
長揚峰頂,知禮堂前,清風(fēng)徐徐,少年仗劍。
負(fù)責(zé)教授魏笠等人劍法的,是一名年過花甲的長揚峰執(zhí)劍長老。
老者姓庚,名喚元慶,道號解真,乃是長揚峰掌峰真人解詠的師弟,是陸北辭、魏笠等一眾人的師叔。
在晨時禮課,魏笠大致知道了一些在桃山的規(guī)矩。這一般的桃山弟子啊,在山門內(nèi)走動一律只能佩帶木劍,若是在尋常場合下,對同門弟子面前露出鋒芒,不管是有意無意,那都是要負(fù)大責(zé)任的。
而所謂執(zhí)劍長老,除了傳功授業(yè),能夠所持青鋒,這更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這種象征,代表桃山的中堅力量。
既然有執(zhí)劍長老,相對的自然也會有執(zhí)劍弟子,執(zhí)劍弟子大多是修煉了三年以上,在龍門境欲躍將躍的師兄師姐,每到這個時候,弟子們就得到一次為期一年,行走天下的機會,從而為師門事務(wù)各處奔走,砥礪修為,若是回到山來,境界提升,那么方可在山中執(zhí)劍,而劍呢,大多都會藏于匣內(nèi),意為“藏鋒”。
解真真人雖有老狀,但精神異常飽滿,看眼前少年們統(tǒng)一回禮后,才道:“可知為何持劍?”
陸北辭在旁靜立觀察,他之前引老人過來介紹給眾人后,就沒打算離開,想是為了考察眾師弟的武課天賦,為日后禮課的因材施教而做好準(zhǔn)備。
果然是最怕什么來什么,魏笠面上一副鎮(zhèn)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樣,其實私底下手心冒汗,心中打顫。
那解真長老環(huán)顧眾人,眼神如鷹,根本就談不上什么慈眉善目,等了片刻,無人應(yīng)答,就在他下一秒開口之前,一人挺身而出,使完一禮,道:“長老……”
這人當(dāng)然不可能是魏笠,他躲還來不及呢,見有人及時出來,不免暗道好運。
那人繼續(xù)道:“弟子戚舞陽,讖言為壯志乘云,長老問弟子因何持劍,弟子認(rèn)為,應(yīng)為胸中之志。”
解真長老反問道:“何志?”
戚舞陽回答,“家道中落,吾輩當(dāng)興?!?p> 解真長老一語勘破,“小了,當(dāng)不起這讖?!?p> 那叫戚舞陽少年握緊拳頭,“惟愿百尺竿頭,出類拔萃?!?p> 解真長老又駁,“虛了,老實說來?!?p> 就單憑這兩句短短的話,戚舞陽聽得竟有些恍惚,他看著手里的木劍,驟然抬頭,語氣冷冽道:“外門凌辱,欺我少年,常言道莫欺少年窮!弟子學(xué)劍,就為講理!”
解真長老,微一挑眉,“何理?”
戚舞陽昂首堅定道:“先禮后兵,禮是桃山之禮,兵是桃山之兵。”
“若不成?”
“便不講道理!”
解真長老展眉一笑,“好一個不講道理,只是戾氣太重,尚需磨礪,不過當(dāng)?shù)贸嗽浦Z,退下吧?!?p> 戚舞陽回到人群中,感受到來自其余人等復(fù)雜的視線,深吸一口氣,頷首默然不語。
魏笠心中感嘆,這戚舞陽一語雙關(guān),將‘理’說成了‘禮’,而且自己是聽過陸師兄唱過那首《桃山持劍歌》的。
那最后一句“唯持桃山之劍,挾有千秋風(fēng)骨直脊梁”暗自契合了戚舞陽的自身遭遇,用桃山的做事準(zhǔn)則處理了自己的問題,當(dāng)真是回答的妙極,怪不得解真長老不計較他的語氣唐突。
若換了自己,該如何作答呢?
“你們山下所得讖語,所破心障,所摘桃枝均是映照了你們來日的修行機緣,但這并非全部,須做到篤志明理、躬行求真方得始終?!苯庹胬先搜粤T,就見兩個弟子從遠(yuǎn)方推來一架木車,嘩啦一倒,將木車中裝著的東西傾瀉一地。
眾人一看,竟是有一張張的長弓!
解真長老道:“一人一把,一字排開?!?p> 弟子們按照吩咐,取過木弓。
魏笠見解真長老不在問及旁人,松了一口后拉了拉弓弦,心生疑竇,這沒箭怎么……莫非……
他幾乎是下意識想到了自己背后的木劍。
“張弓、搭劍、蹲馬、拉滿弦!”
眾人反應(yīng)過來,兩腿馬步左右一下,右臂使勁一拉,只聽“滋滋”一聲,弓弦張開,魏笠沒想到這弓如此難以拉開,也不知是多少磅的,他的右手感到一陣吃力,開始輕微顫抖。
不僅如此,還有一點非常尷尬,就是他的那柄丑奴兒就半截手臂長短,一般長劍按三尺來算,也就七十厘米多,他這把,頂多四十,這長弓分明是為了搭劍而特意改良過的,你說把弦拉滿吧,劍離弓身還差上兩三公分,劍頭沒了依靠,在眼前左右晃蕩;你說為了好調(diào)整搭上弓,拉弦松一點吧,魏笠又不敢……
解真長老走過魏笠身前時“嗯”了一聲,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只見魏笠在這一松一緊之間兩難時,蹙起眉頭,道了一句。
“拉滿。”
如此,才解決了這個兩難的問題。
“若在別峰,此時應(yīng)是教你們劈、刺、點,撩、崩、截、抹等用劍基礎(chǔ),這些,日后你們定然會學(xué),但我長揚峰與別峰的用劍法門不同,有‘抱月?lián)潢?,馭劍逐風(fēng)’之稱,今日就讓你們體會何為桃山劍道中的‘揚劍式’?!苯庹骈L老說完,朝旁呼道:“北辭!”
陸北辭大步上前,“弟子在!”
“起劍!”
“是!”
陸北辭來到師弟們的正前方,此刻已經(jīng)有幾個弟子的手腳抖動不止,眼看馬上就要松懈下來,就聽那解真長老大喝:“都站好了!”
頓時,幾人又死撐住一口氣,心中只求陸師兄快點起劍,早點結(jié)束。
“諸位師弟師妹可看好了,接下來,我會給大家演練桃山劍法中最基本的劍招套路,這些套路在別峰或多或少會有不同的演練方式,但在我長揚峰……”
哇,魏笠心中已經(jīng)喊了一萬個趕緊,他真沒想到陸師兄竟然這么婆媽,自己原本還挺喜歡他說話的,現(xiàn)在看他嘴角那抹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這陸師兄鐵定是故意的吧!
“一式,劍勢起!”
只聽陸北辭一聲大喚,他身后劍匣之內(nèi),一柄青鋒長劍“唰”地倏然升空懸停,不消眨眼的功夫,竟然在空中演練起了一套劍法,而他在下方的陸北辭,亦是手如提線,手部如何運動,空中長劍則如何飛舞。
那柄空中長劍隨著陸北辭的手指翻滾,竟同人一樣翻了幾個圈,然后手臂猛然的向前一指,劍在空中“噌”地一聲,拖著青色光芒向前一刺!
魏笠睜大了眼睛,他竟看到那劍劃過的軌跡中,有因為光的折射而導(dǎo)致的氣體波動!這景象,同那冬天暖爐上方浮動的空氣一般無二!
這……要是換成人中了這一招,不得是個透心涼啊,子彈都沒這么厲害吧。
這還沒完,陸北辭的手掌往下那么一蓋,劍也隨之插進(jìn)地面。
“喝~”陸師兄手掌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隨著他大喝一聲,手持續(xù)往下一沉,那柄劍果真鉆進(jìn)地下,看他手臂一張,地上原本夯實的青石板出現(xiàn)了一寸寸的裂紋,裂紋越變越大,藏于地底的泥土被拱了出來,劍在地下似蚯蚓翻滾,凸顯出一條肉眼可見的紋路,這條紋路來回變道,站在地面上方的弟子們苦不堪言,甚至有個人因此而跌倒在地,但轉(zhuǎn)瞬又站了起來。
陸北辭單手一抬,飛劍破土而出,飛回他的手中。
“這是我長揚峰的劍勢起?!?p> 說完,他手上不停,持劍打出剛才他在地面上所施展的動作。
這一次因為手中有劍,少年們看的更加直觀,那空中的一刺放下在地上,也就是快速向前一刺而已,而那先前埋劍于土中的作法,現(xiàn)在看來就是攻其敵人下盤的招式。
陸師兄身影飄飛,打的固然精彩,但較之飛劍,還是比不上。
“這是劍在手中時,所施展的劍勢起?!?p> 陸北辭解釋完畢,把劍向空中一拋,那柄劍徑直飛回劍匣之中。
不說別的,就這一個動作,魏笠看在眼中都覺得帥到不行。
陸北辭演練完畢,走向一邊,解真長老走向前來,眼睛來回一掃,眾人趕緊穩(wěn)住身形,耳旁只聽他說道:“若想學(xué)這‘揚劍式’必先參悟了這‘不射之射’?!?p> 陸北辭點頭附和道:“今早我教了大家內(nèi)觀明知之法,現(xiàn)在也是如此,大家可以閉上雙眼,將念頭集中在劍身之上,參照之前飛劍的空中所展現(xiàn)的動作,幻想手中木劍射出時軌跡的模樣,待到念通心達(dá),即可張弓,張弓過后,無論結(jié)果,來我這里,我教大家手中劍勢起?!?p> 眾人閉上眼睛,正要嘗試,就聽解真長老道:“不射之射的觀想在于‘不射’二字,以你們的境界,在腦中臨摹千遍萬遍,方才能窺見一斑,北辭你還是太過心軟?!?p> 陸北辭連聲稱是,心中叫苦,解真長老確實太過嚴(yán)苛,這些新入門弟子連開思都未能達(dá)到,即便天賦在高,內(nèi)在修為不夠也無法像自己這般馭氣使劍,今日這般操練,那明日禮課該如何得了啊。
還好這解真長老沒把事情做絕,揚聲道:“不射之射,一天只進(jìn)行一次,大家量力而行?!?p> “啪嘰”魏笠的短劍落在了地上。
少年急忙蹲下身子撿了起來,飛快復(fù)原完動作,紅著臉道:“對……對不起長老,我這劍太短了,握不穩(wěn),我不是故意的,我再來一次!”
學(xué)徒阿摩
11.22日修改錯字。 這章寫的有點急,打個記號,來日再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