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飽含著幽沉光微,東朝的路步步驚心,唯恐某天燙金色的烈日會微茫她的眼睛,帝都的繁華會湮沒的他的聲音,熾郁的溫度會消退他來自北地的肅寒,讓她再也不能憑眼去看,憑耳去聽,憑鼻去嗅屬于他的信息,在北地,她習(xí)慣了掌握敵人的性命,原來當(dāng)手里等待裁決的全是在乎的人時,那種束手無策的滋味最是剜心,如果身邊的人一個個因她消失那種迷惶的孤獨比她死還難受,求生欲望的噴薄高漲令她恍悟昭珽的意思,一生眾生,一死眾死,牽一發(fā)而致全身,錯一念而滿盤輸。
她喃切道:“今天早朝的事你可聽說了?!?p> 宋鐸大概明白她為何失神,而他也是為這事來的。
后面兩個人像木頭似的寸步不離江寒,她深感不適,故意調(diào)侃他兩:“兩位大哥現(xiàn)在我餓了,要去吃飯,還請回避?!?p> 他兩個聽得一頭霧水,互睇一眼,其中一個一本正經(jīng)道:“江太尉要去吃飯,與我等回避何故?!?p> 宋鐸看她含笑不語的陰柔表情,心中明了幾分。
不出意外,她刻板點評:“獐頭鼠目,有礙觀瞻,影響本將軍食欲,知覺的…”她指了指右面房頂上蹲點的,嫌棄道:“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說完就徑自朝前去,獐頭鼠目兄從事特務(wù)工作十余載,打頭遭受形象暴擊,宋鐸明顯看到哥倆吃黃連的生動表情,拍拍獐頭兄肩膀,神補刀:“將軍話沒錯,你兩還是避避吧?!闭f完不忍直視的追著江寒去了。
軟禁在宮中這幾天里,江寒吃藥臉都吃得蠟黃,這次出來,很有必要下十四街的蒼蠅館子,路經(jīng)酒鋪門口,門板上叉著顯眼的白封條,江寒駐足正想上去,宋鐸一把扯著她,臉色嚴(yán)肅。江寒望眼瞧見房頂獐頭鼠目兄,垂頭側(cè)首走過,很快被街道兩邊酒色茶香轉(zhuǎn)移注意力,高高興興下了老張家館子,點了一大桌子菜,再來兩瓶紹興黃酒,很快宋鐸發(fā)現(xiàn)他對面是個比他還漢子的女漢子,酒是直接抱起瓶子吹得,酒菜是過塞進(jìn)嘴里的,袖子是抹嘴的,比起江寒的狂野吃法,宋鐸淺嘗輒止的樣子顯得矜持多了,他倆像是靈魂互換,宋鐸扶額,小聲提醒她:“阿月你現(xiàn)在穿得是女裝,注意形象?!笔澜珙D時安靜了,她包了一嘴飯菜抬頭,全場矚目,宋鐸溫和拈去她頭發(fā)上的飯粒,她居然從娘子們眼里看到了妒忌的怒火,江寒不否認(rèn)宋鐸算是美少年,大概被這些姑娘誤會了他們的同袍之情,她淡定吞下一嘴飯,再灌一口酒,抹一袖子油,霸氣扯著宋鐸干凈袖子大步開溜,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揮一揮衣袖,只留下群臉懵逼。
這里人多嘈雜,始終不是議事好地方,江寒看到一個娘子攜著荷花籃,提議到白水亭岔道的菡風(fēng)小榭去兜風(fēng),蓮動下漁舟,清風(fēng)爽籟聲,棧橋兩邊荷花亭亭,湖風(fēng)頻回,空氣中有著涼絲絲的清香味,她突然足下一軟,宋鐸趕緊去扶她,江寒趁勢揪住他袖子,小聲快說:“呂煥的東西交給我?!?p> 宋鐸看到潛伏在人群中的探子,順口道:“放心?!比缓筝p輕扶正她,煞有其事道:“阿月,你臉色不好?!?p> 喝了幾天藥,臉色能好才怪。她裝腔弄勢扶著頭坐到榻板上:“許是剛才酒喝多了,有點頭暈?!?p> 宋鐸忍不住想吐槽,江寒會醉酒,他都會逛妓院了。
她道:“宋鐸我只有三天時間,必須了解那案子,今晚隨我夜探云良閣。”
宋鐸嗆了兩聲,艱難答應(yīng):“好,我隨你去?!?p> 江寒站起瞇了瞇眼,用手擋住刺眼日光,迫不及待去梁都府,問候崔確。臨走時一大片荷葉蔓過圍欄,她沒注意絆到圍欄,從荷葉底下滑出個銀色妝粉盒,堪堪懸在棧橋邊,江寒幾步上去撿起,揭開盒子里面是藕粉色的香膏,江寒嗅了嗅在順手?jǐn)堖^旁邊一枝盛開的荷花來聞,是荷花香膏,中間有些微凹,用過不久,應(yīng)該是被人遺漏的。
她蓋好正打算放回原位,宋鐸接過,仔細(xì)看了看盒子上花紋,是雕刻的并蒂蓮,十分精細(xì)傳神,盒底硌手,他翻面,映著光線看清豎鏨兩行錯開的八個字,江寒不由沉吟:“花開并蒂,永以為好?!?p> 江寒得出結(jié)論:“這樣重要的東西都能丟,她的情郎應(yīng)該是個負(fù)心人,可憐這女子遇人不淑?!?p> 宋鐸幽幽接道:“那也未必?!?p> 江寒肯定道:“錯不了,時間不早了快走吧。”
說著就衣裙染荷香走到前面去了,宋鐸來不及多想,香膏往袖子里揣起就跟著走了。
人是來到了梁都府,奈何府尹大人以沒有大理寺的批示為由,拒絕江寒他們?nèi)タ丛L崔中丞,明擺著禁止他們?nèi)雰?nèi),后面獐頭鼠目兄又陰魂不散,翻墻別想,昭珽這招夠絕,明面上給機會翻案,背里又封死線索,堵退后路,她越想越來氣,簡直欺負(fù)人,今天誰也攔不住她,梁都府進(jìn)定了。
門口頓時陷入混亂,江寒方,府尹方,獐頭鼠目兄三方混戰(zhàn),時不時有人抱胳膊曲腿的滾地叫喚,衣冠楚楚的府尹大人,混亂中被打掉官帽,嚇得派人去通知大理寺,然后很不幸被宋鐸打的連跪帶爬又灰溜溜跑回來,女人是不能惹得,何況是江寒這種武力值爆表的女漢子,就府尹大人的那幫散兵,跟打氣球似的,又如何能動她。
文官還是適合耍嘴皮子的:“我東朝梁都府豈容你一個反臣撒野,江太尉你要想清楚后果。”
非常完美,江寒和宋鐸住手,即刻被反綁。
對面閣樓上的晉王品著蓋碗茶,悠閑的觀望下面,悠然道:“石松,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p> 府尹大人戴好帽子,形象端正,輕絲細(xì)氣:“把他們帶下去?!?p> 石松的到來,干擾了正常程序,亮出腰牌,解了江寒圍,并附送給他們進(jìn)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