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回府，正瞧見門房出來，一問才得知靈鹿不見了，兩人又轉頭上街找鹿，好在這鹿是稀罕物，百姓們都爭相指路，然并卵，靈鹿生性歡脫，江寒和門房把皇城附近街道全兜了個遍，毫無下落，江寒捂著膝蓋茫然在街中間休息，后背一層熱汗貼衣，極不舒服，天空下起冰絲絲小雨透衣，冷熱交織，正心生煩躁時，臉蛋被人輕佻一揩，她眼里火氣勾繚，抬腿就是一個后旋踢，只聽“哎呦”一聲浪叫，那人登時四仰八翻，她轉過去，那人摸著屁股表情扭曲，擠眉弄眼那騷包樣，化成灰江寒也認得，這賤男人正好她發(fā)泄，擼起袖子掄拳就要扁他，那人抖著腿猥瑣朝后退縮，口中不住求饒：“娘子莫打，大家都是文明人，我賴二只是想跟你打個招呼?！?p> 江寒踩到他褲腰帶，陰颼颼道：“上次在梁州府里那一下，看來力道不足，你小子皮實，敢犯太歲土，讓你張張記性?！闭f著眼冒寒星，一拳下去，賴二抬手護臉，迸然道：“我知道靈鹿在哪兒。”
拳風過后，江寒拳頭堪堪定住，怒聲道：“說，鹿在哪里?！?p> 賴二抖索放手道：“我看它朝梁橋那邊林子里去了?！?p> 門房喊叫著跑過來，“中侍，有人看到鹿朝林子那邊跑去了?！笨匆娺@幅情狀，伸腿就是對賴二兩腳，又發(fā)出兩聲浪叫，圍觀群眾譏笑連連。
江寒啐道：“潑皮，你再叫，打的你屁滾尿流。”
賴二一聽老實了，江寒放過他，跟著門房離開，賴二突然抱住她腿，連連叩頭感謝間塞了個紙條在她鞋子里，蓬頭垢面沒有半分膩人的賤表情，“小的這就滾。”說完就真滾了。
江寒看他滾走，彎腰拍褲腳敏捷從鞋子里摳出紙條捏好，掩人耳目：“這廝下次再給我碰到，非下了他骨頭?！?p> 眾人看她不怒自威，都惴惴退散。
樹林子里，江寒大喊靈鹿，它才蹦跶出來，抖頭搖尾，紅星石眼里潤亮忽閃，呦聲愉悅，顯而頑歡了，來撒嬌賣萌求放過，效果顯著，江寒被它溫馴樣萌化了，怒氣消散，不追究，可勁擼它。
門房賠罪：“都管老身不好，沒看住靈鹿?！?p> 江寒擼的上癮，沒空搭理他，雨漸漸下大，她才站起摸著鹿頭寵溺著一起回去。
她看著門房背影，雨聲淅瀝，她眼色驟暗，陰測道：“趙叔?！?p> 門房踩碎枯葉，他沉沉轉身面對她，林風呼嘯，旋起落葉蕭蕭，江寒發(fā)絲微潤，揚亂在呼風中，臉色暗詭，濕睫下的眼瞳犀利冷隼，和平時判若兩人，門房一哆嗦，他的周圍充斥著嗜血的氣息。
話不著調(diào)：“中侍，有何吩咐?！?p> 江寒亦步亦近，冷酷道：“我不能留一個三心二意的人?！?p> “中侍這話何意。”
她嘆息一聲：“趙叔，我本不想殺你，可你立場不堅，表面上是昭珽的細作，暗里又放昭琰的探子來探，我在樹上看得一清二楚，他們都是朝晉王府來回?！?p> 門房悚汗淋漓，每一毛孔都在抗拒迎面來的殺氣，他魂飛魄散撒丫子開跑，江寒發(fā)影凌飛，她不能讓這套衣服見血，幾步抓扯開他腰帶，門房提著褲子沒命向外跑，江寒咧笑似一削血月，甩起腰帶勒到他脖子，門房松開褲子去扯，后面一運力，光腿拖了一線泥葉，被硬拉回來，江寒縱上樹，拉著褲帶從另一頭跳下，門房懸空掛在樹上，面色漲紫，眼珠爆出，兩條光腿不停踢蹬，沒過會兒就吊死了。
江寒松手，尸體從那頭掉下，她和靈鹿過去，這場面實在像那啥，還是把褲子搭在他腿上，留個尊嚴，“如果你只是昭珽的人，我還能放你，可惜你侍二主，心思裹測，留你將來還不知道要埋下多少禍端?！?p> 殺個把人，對她而言，算不上什么，只是擔心靈鹿受驚，給它個選擇：“靈鹿，如果你覺得這人該殺，就叫一聲?！?p> 它果然仰頭啼鳴一聲，湊到她身邊，江寒淡然道：“看來你不怕我殺人。”
說完就領著它冒雨離開樹林。
門房暴尸荒野，一人從林子里出來，蓑帽邊水珠簌簌滴濕蒼青寬袍，他低頭看著眼下的尸體，玩味道：“這丫頭做事一點兒也不周密。”從懷里拿出小瓶子，撒了些白色粉末在尸體身上，又整著帽沿離開樹林，身后尸體溶解化成一灘血水。
江寒這次將靈鹿關在后院里，再三警告它不準出去，靈鹿趴在高籬落邊，為防它賣萌，江寒離它半米，靈鹿伸角蹭不到她，一個勁點頭。
她回房換下衣服，外面挾雨伴風飄進房間里，她關好窗戶和推拉門，將那紙條拿出來看，上述杏花巷賴記豆腐坊，保持聯(lián)系，看完燒盡香爐里，默默盤算，這偌大皇城到底誰敵誰友，越發(fā)眩目了。
次日天亮，她一路問到杏花巷地址，有豆腐腦的香味，江寒順著味道過去，前面香霧騰騰，巷子里的百姓都圍坐在那兒吃豆腐腦，霧氣散開，江寒依憑側臉辨認出是賴二，踏著羊腸石徑過去。
賴二若無其事，擦干凈一張桌子，熱情招呼：“客官先坐，豆腐腦馬上過來?！?p> 這賴二目光明亮老實巴交的，江寒怎么也和昨天那吊眼流氓聯(lián)系不到一塊兒，她拉住賴二道：“我不是來吃豆腐腦的?！?p> 賴二笑瞇瞇道：“我們這兒的甜豆腐腦，保準客官滿意?！?p> 他正說著，有客招呼，忙不迭道：“客官您先等著，我們這兒第一次來免費。”
江寒出來的早，聞到香氣，也著實餓了，遂警惕朝那方擦干凈的空位上坐去。
不出小會兒，賴二就端了豆腐腦過去，坐到她對面，江寒在他熱情注視下，舀了一口，點頭贊嘆：“還不錯，味道很像江南那邊的?！?p> 江南，她想起金陵那邊的豆腐坊，直看向賴二，“你是金陵人?！?p> 賴二點頭，“小的是?！苯幌訝C，快速吃完。
賴二道：“客官隨我來，有新鮮豆腐，你帶回來去不收錢?！?p> 江寒知道他話中之意，隨他到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