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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都賦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的妃子

東都賦 丁酉肆月 2207 2018-12-29 17:37:20

  長空渺渺,宮闕浩蕩,曹全揣手,縮了縮身子,水杉枯黃羽葉垂落到他袖子上,他瞭望灰空中枯褐尖頂,由近及遠,由深至淺,由清晰到渺忽,筆直連道,直到終點,他想透過水杉盡頭那堵朱紅厚墻看得更遠,宮闈之中,方寸地方,風景再美,也是樊籠。

  外面花開無限,這里花繁似錦,沒有哪朵花愿意枯萎糜爛在潮濕角落無人問津。

  外面大江東去,這里水榭如畫,沒有哪點泡沫愿意被翻浪淘凈在暗溝深處不響破滅。

  這里的事物時間很緊,它們努力在這片狹小的空間中汲汲,早已沉淪失去各自味道,平淡復一,錦繡如一。

  曹全目光收回細看向采繁,看似清晰又好似飄忽,意味悠長:“宮里的風太大,你回頭告訴娘娘,及時添衣,努力加餐,娘娘體恤奴才,奴才也時刻記掛著娘娘?!?p>  采蘋盈盈欠禮,謹慎道:“大監(jiān)辛苦,您對娘娘掛慰,日后娘娘也少不到您好?!?p>  曹全淡聲道:“應該的,這宮深似海,我們這些做奴婢的理所要服侍好主子,主子好了奴婢們也才能盼得條好出路,”他輕瞟一眼采蘋,輕飄道:“你說不是?!?p>  采蘋音鈍:“大監(jiān)說的極對。”

  曹全輕瞟她一眼,拂塵撣去袖袍上幾片羽葉,慣常道:“行了,小奴婢快些回去,別讓娘娘久等?!闭f完悄步離開。

  采蘋欠身待他走開后,瞧著無人,才埋頭捷快回去。

  竹軒里,昭珽看了好幾個鐘頭大臣們送來的折子,多少乏沉,起身踱到窗口,凝望外頭枯黃的水杉樹,疏漫道:“曹全,跟朕去外頭走走?!?p>  曹全從架子上拿了件黃錦絲披風過來,“外面風大,陛下加件披衣再走。”他說罷,欲披上,昭珽淡淡擺手,“這小風能耐朕何,收去罷?!?p>  “是,陛下?!辈苋叢綄⑴L重新掛回衣架上,仔細理好,就躬身隨駕離開。

  皇家小花園,青石高橋上一黃一紫兩道飄影明眼,昭珽眺望寬長的橋道出神,目中的光采越漸濃厚,秋風起兮,他一手持前,一手背后,衣袍向后翻獵,他的容色冷峻如初,朝著風口,像是一座穩(wěn)捍不移的高山,屹立在灰濃的長空下。

  曹全攏袖緊縮身子,那小身板都快被吹成風箏了,瞇著眼道:“陛下,橋上風大,保重龍體。”

  昭珽一眨眼睛,低視著湖中淺的快要枯涸的死水,目色灰暗,浮步朝著拱橋下面走去,漫無目的和曹全瞎晃,過宮苑,轉到一片桃花林中,樹木陰暗,曹全微冷,緊跟在昭珽后面。

  桃樹冷秋,人面不再,他的衣裾掃過小石道上一團團五顏六色的秋色繡球,心情跌到谷底,沿著團團矮繡球走進桃林深處,過藤簾,不遠處一道繡球花般繽紛背影,吸引了他的目光,那鮮麗影子蹲在花叢中,小山髻上一對銀絲蝶釵裊裊,昭珽目中泛起灰潮,恍恍惚惚走進那蹲影。

  趙盼盼掐下繡球花,起身就撞到昭珽,鬢邊裊蝶簪輕輕顫落,那縷綰發(fā)松散,待她看清人,面上翻起惶愣,趕緊退進花從里,徐徐弓腰請罪:“臣妾惶恐,沒注意到陛下過來,”她怯視昭珽一眼,捏緊藍白色繡球,戰(zhàn)戰(zhàn)兢兢低下頭去。

  這時她的丫鬟采了三枝異色繡球,從桃林里一出就看到這幅光景,膽怯跪下。

  昭珽眸中灰霧散去,清淺泛光,表情疏淡撿起地下簪子給趙盼盼綰好那縷發(fā),漫聲道:“是朕過來打擾了...”

  他一時想不起她是誰,頓頓道:“與你無關?!?p>  趙盼盼怯然直起身子,交握在胸前那朵鮮麗的藍色繡球,襯得她桃面越發(fā)嬌靈,木木望著昭珽,很是陌生,從中秋節(jié)過后她有段日子沒見過昭珽了,對他的印象也僅留在入宮時,比起那時他的樣貌沉毅了很多,讓她有種無所適從的沉重感。

  他看清是趙盼盼,唇畔牽起的那一絲斂笑,還如當初。

  他負手轉開,遙望那些桃樹,淺淡道:“你為何會在此處。”

  趙盼盼目光牽到他清逸的側臉上,愣了一下,才漣漣回:“臣妾看這里的花開得好,想摘幾枝回宮插瓶?!?p>  小宮女看沒什么大礙,就沒有存在感的起來,退到趙盼盼后面。

  須臾,昭珽輕描淡寫,“挺好的。”

  說完,就準備離開桃林。

  趙盼盼牽依著他的側影,心底糾成千絲扣,不可自制,凝頓道:“陛下。”

  昭珽溫文爾雅的轉向她,風清云疏,“有事么?”

  這語氣把趙盼盼秒拉回當初,熟悉的親切感不由令她膽子也大了起來,“陛下還記得臣妾嗎?”

  昭珽端定著她,清聲如云:“蜀都轉運使小女,趙盼盼。”

  趙盼盼激動的心潮似決堤,鼻翼浮起淺紅,他記得,沒想到他還記得,天知道她現(xiàn)在有多喜悅,聲如鶯轉:“臣妾以為陛下早忘了。”

  昭珽清淡如初,“你的封號是朕封的,怎會輕易忘記?!?p>  趙盼盼眼中軟汽漫漫,聲如風過玉鈴:“陛下記得臣妾的封號,定也記得臣妾初入宮中時,您送過臣妾的白玉兔子,至今臣妾還將其視為珍寶,就盼著哪一天陛下能想起來水月宮看看?!?p>  昭珽道:“那時才人年輕養(yǎng)的一只小兔子跑丟了,朕看你傷心,才送了一只白玉兔子給你?!?p>  趙盼盼婉聲道:“陛下當年記得臣妾,為何現(xiàn)今卻又忘了臣妾?!彼男℃九谂钥吹缅e愣。

  昭珽一點也不給人家面子,實話實說:“才人長大了,朕不應該再像對待小孩子一般對你?!?p>  趙盼盼的心情一落千丈,“陛下,臣妾在這宮里到底算什么,是你的妃子還是當初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笔竦嘏又甭?,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對昭珽的戀慕毫無顧忌的呈現(xiàn)出來,就是要讓他看得明白。

  昭珽假裝沒聽懂,說道:“如果才人在這宮中無聊,朕可以放你出去,你的要求朕都可以答應。”

  趙盼盼執(zhí)拗,“陛下是厭煩臣妾了,好,臣妾有一要求,希望陛下能來水月宮?!?p>  “除了這個朕都可以答應你?!?p>  趙盼盼目光寧靜,福身微微道:“臣妾別無所求?!?p>  昭珽沉聲道:“曹全,回竹軒。”

  她的聲音從后面?zhèn)鱽?,堅貞不渝:“臣妾一日是陛下妃妾,一身都是,臣妾會在水月宮一直等待陛下?!?p>  昭珽垂下眼去,聲淡如冷風:“才人可要想清楚了。”

  趙盼盼聲音低若不聞:“臣妾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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