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覺到了劉建的桌子的動靜,賭客都聚了過來,一把押上一千兩的賭客比較少見,本著看熱鬧的心理,賭客們也要過來看一看,不少別的桌子的賭客還拉著同桌子的朋友,讓他們來見識這一千兩一把的賭局,各個賭桌上的柜主也都很無奈,只好放下手里的骰盅,遠遠的看著李蛋子的賭桌,對他這種搶生意的行為確也無可奈何,
李蛋子看著一千兩銀子,心里還在想著剛才大變小的事情,一千兩不是小數(shù)目,雖然其中有五百兩是劉建自己帶來的。
當時普通的人家,一年也就三五兩的開銷,這都可以算得上小康之家,平時用錢的時候銅錢居多,銀子平時還是用的比較少的,李蛋子每天也就能拿回去兩三錢銀子,還得是莊家贏得多的時候,一個月也就是四五兩銀子,這已經(jīng)是比很大的收入了,他家靠著他在賭場干活,有房子有地,雇著長工,還有一個丫鬟,可這一切,可能隨時消失。
柜上的規(guī)矩是:莊家從贏家手里抽五分,柜主從自己柜上贏得錢里抽五分銀子。可是柜上輸了錢,是柜主承擔的!有不開眼的一把贏了十幾輛銀子走了,一個柜一天可能就沒收成,柜主就算白干一天。要是有大客一把卷了幾十輛銀子,當柜主的半年就白干了??墒且磺摄y子,不會讓李蛋子白干一輩子。
吃人不吐骨頭的是賭場,可是是人的不只有賭客,還有這些賭場的伙計,比如李蛋子這樣的柜主。曾經(jīng)有一伙強人,也是玩骰子的高手,在一個柜上卷了幾百兩,賭場知道他們做鬼,可是這伙人計劃周詳,出了賭場直接就找不到了,最后帳著落在柜主上,可憐那個柜主,眼看就到了姬養(yǎng)天年的歲數(shù),只好賣房子賣地,好在身家豐厚,總算能留下個棺材本,可是李蛋子這樣的,又是一千兩這樣的巨額數(shù)字,他就是賣兒賣女也還不上,扔到陰溝里是他唯一的結(jié)局。
李蛋子想著劉建的神態(tài),想著他上把押的大,心里盤算好了,手卻不爭氣的抖了起來。
手抖的不是很厲害,李蛋子心里后怕起來,定了定神,感覺手里穩(wěn)了,搖了一個一一三的小,這個時候邊上起哄的賭客的聲音都在他耳朵里安靜了下來,骰盅里的一切都瞞不了他,上面的白瓷蓋子仿佛變成了透明的,骰子的動向已經(jīng)可以用眼睛來控制,一二三,一一二,二二三,二二二,骰子由著他的心思變化,始終是小,五六的面始終在下面,這次絕對不會出錯了。今天不光是劉建在賭,不光是賭客們在賭,今天,李蛋子也在賭!
贏了,抽五百兩銀子的頭,今年的工錢就算拿夠了,輸了,輸?shù)氖莾汕?,他李蛋子,可以去死了!來吧,看看我的命多硬?p> 李蛋子沸騰了,可是流程還要走,他放下骰盅,高聲喊道:“買定離手,錯愛不究!”他喊著的時候,手就伸向了骰盅,揭開骰盅,今天他的賭博就結(jié)束了。他猛然想起,他這種賭桌,其實是可以不接千兩銀子這樣的賭注的,他本來就是看的小賭臺,這里賭錢的人,最多也就帶個十幾輛銀子,輸?shù)脑俣?,他賣一畝地也就夠了。以后可千萬不能賭了,他心里嘆了口氣,今天是看著來了肥羊,心里癢癢了,要不怎么會鬧到這個地步。
但在他的錯愛不究的話語未落得時候,他眼中的公子哥身邊的老跟班大喊一聲:“慢!”老跟班緊張的說道:“我們家公子只說了押一千兩,沒說押大?。 边@邊說著,把一千兩銀子都劃拉到小的一邊,回頭給劉建說道:“少東家啊,不行啊,連著開了幾把大了?不能再押了,肯定得押小,肯定得押小,這五百兩可是老爺給咱們出來買貨用的!”
王捕頭裝的很像,一副心疼小主人的樣子,還一只手劃拉著大概五百兩銀子,要把銀子拿回來。另一只手則隱蔽的推著劉建的胳膊肘,示意他把銀子都壓上。
劉建會意,裝作發(fā)怒道:“本少爺押出去的銀子,豈有拿回來的道理?快放開,都押上,就聽你的一把,這把押小,不中看我怎么收拾你!”
旁邊的賭客也都一個個喊叫起來:“我聽見了,他說押一千兩,沒說押大?。 ?p> 另一個說道:“我也看見了!銀子在桌子中間,既沒有押大也沒有押小,你說買定離手之后才能開骰盅!”
一群人亂起哄,李蛋子知道被坑了,這把劉建押的是小,他在喊買定離手之后,押上的才算,剛才劉建換了方式押了小,并不算違規(guī),只是賭場里不常見而已。
李蛋子腦門上的冷汗刷的流下來,手伸向骰盅,看著劉建問道:“押好了沒?要不在換換,賭場規(guī)矩,買定離手,你還沒買定,都可以不算?!?p> 劉建點點頭:“買好了,買小?!?p> 聲音不大,可在李蛋子耳朵里,這聲音比雷聲還大,押一千兩,賠一千兩,算起來他頭上的帳就是兩千兩,要是劉建不押了,好好說說,一千兩還可以算成五百兩,他李蛋子還可以想辦法,宅子,地,老婆,還有他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還有他多年攢下的一點積蓄,說不定還可以剩下一條命從頭再來??墒莾汕?,他是真的想不出辦法了??!
滿腦子蒙蒙的,李蛋子手抖了起來,這次抖的幅度非常大,如篩糠一般,旁邊的賭客大聲喊著,說李蛋子心里有鬼,李蛋子也聽不到了。
那么近的距離又仿佛那么遠,手邊的骰盅在李蛋子眼中好像隔了幾千里,他一點點的伸向骰盅,時間過得好慢,好像永遠也夠不到一般,他真想永遠也夠不到那個骰盅,可他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骰盅已經(jīng)在他手里。
蓋子被揭開了。
一一二小。
李蛋子控制骰盅,十把里總有一兩把不準,而且準確控制每個骰子的點數(shù),他一直做不到。所以他才在小賭桌上當柜主,只有這次,他精確的控制了骰盅的點數(shù),假如這把贏了,他有信心讓自己每把骰子的點數(shù)都能精確控制,他也能去大賭桌,直接擺弄那些出手就是幾千輛的大賭客,可是沒有假如。
周邊的賭客們都興奮起來,一個個狂叫,跳,群魔亂舞,好像贏錢的是他們自己而不是劉建。
李蛋子心如死灰,從賭桌下方的小柜里拿出五百兩銀子來,每個柜都是放一千兩銀子,表明賭場賠的起,但是賠的起不代表必須賠,這銀子放著就是看看的,一年里都動用不到一次。
李蛋子剛才賠給劉建五百兩,只剩了五百兩,拿出來之后直接癱瘓在地上。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絕望,沒有人注意到他倒下,賭客都在狂呼:贏穿了!贏穿了,柜上銀子都贏過來了!
一群人擁著劉建走向下一個賭臺。
歡呼者的背景是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李蛋子只有呼吸,精氣神全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