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告訴你一件事有大旗不扯純屬浪費(3)
子夜
金丹陽的馬車在雨中走了很久很久,終于到了金陵侯府的大門外,其實早就該到了,可金丹陽在回來的路上,途徑一處街角,讓馬車停了下來,足足坐了快兩個時辰才說話,薔薇知道她在想什么,卻只能干著急。馬夫輕輕的拉住了韁繩,但還是讓馬車顛簸了一下,薔薇看金丹陽一副沒了魂兒的表情,心想若是紅姑在就好了,她撐著油紙傘把她扶下馬車,馬夫這才松了口氣,打了個冷顫,趕著車往偏門去了。薔薇小心翼翼的照看著金丹陽,但還是讓她的裙子濕了大半。
小馬在大門里頭來回踱步,看臺階之上有了人影,這才松了口氣,世子爺不知為何怒氣沖沖的離開,本來應該等在這里的阿康只得跟了出去,他也不能回去伺候侯爺,真是急死他了。他吩咐下頭的人把大門關好,這才走到了金丹陽身側(cè),說道:“侯爺吩咐了,讓先回來的掌柜在蓮子廳外頭等您問話?!?p> 蓮子廳,她未曾出家之前的地方,侯府一直保留著原來的樣子,若是她回來,不會因為改變而不適?!昂顮斈兀俊?p> “和侯夫人一起,陪小小姐用過飯之后,想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歇下了。”
自然是歇下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后半夜,除了她睡不著,還有誰會醒著?“云溪沒有鬧吧?”
小馬笑道:“小小姐乖得很,郡主放心。”
“走吧,讓他們等了這么久,是本郡主的不是。”金丹陽的腳步快了幾分,拿著傘的薔薇明顯跟不上了,但是金丹陽并不在乎淋在自己臉上的雨水,那股冰冷的觸感,反而能讓她輕松冷靜下來。
小馬不敢說那些掌柜等在外頭是他們應當應分,本來就是侯爺?shù)姆愿溃麄冊趺锤冶г??可聽到郡主這樣說,他心里還是高興的,這證明在郡主心里,他們不僅僅是低賤的下人,所以在小馬心里,又對那個不知好歹的王家多了些鄙夷。
掌柜們在蓮子廳外等候多時,加之大雨滂沱,幾碗熱姜湯下肚,所有人都是昏昏欲睡,除了林掌柜好好還有些清醒,就剩下游超一人在回廊下不安的走動,滿臉擔憂,不過好在終于等到了郡主現(xiàn)身,他也算放心了。
金丹陽越過他,走到已經(jīng)點了很多盞燈籠的屋內(nèi),還是覺得昏暗,便又讓薔薇多點了幾盞燈,她轉(zhuǎn)身看向游超問道:“你好像松了口氣?在擔心什么?”
“下這么大的雨,郡主不該在外頭逗留這么長時間的,小心身體要緊。”
“你在擔心我的身體?”金丹陽接過薔薇手中的手巾,擦拭了一下臉上的雨水,但她沒有先換衣服,反而是坐到了桌案后頭,翻開了早就放在上頭的賬冊,這些,她不是不懂,只是從前不會看。
“郡主好還是先去換一身衣服的好?!庇纬f到。
“這些,你可都看過了?”
“不曾,只是看了一眼王家的中饋,這些事情,還輪不到奴才一個學徒上手?!庇纬诤罡苏辏缃駞s還是個學徒,換做旁人一定會覺得憋屈,可他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兒別的神情,只有平淡。
“王家的中饋?”金丹陽挑出里頭最薄的一本,隨意的翻了翻,笑道:“世宗六十四年五月初十,白米五斗,蘿卜四筐,用銀二兩七錢。六月初一,蜜桃三盒,粗布三尺,用銀八兩一錢。這上頭只記錄了平時的柴米油鹽,還不怎么詳細,哪里就能看出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郡主怕是不知道白米一斗的價錢,若是知道了,真是要譏笑這王家不僅要吃白米,還要吃銀子了?!?p> 金丹陽臉上一紅,游超說的沒錯,她不清楚,因為她從來沒有掌管過庶務,在侯府時,萬事有母親和嫂子,進了王家,王氏提防她,她不也不屑看人的臉色,中饋是兩邊分開的,有紅姑和薔薇替她把關,這些事,她從不放在心上,而且,她也不是必須要去看的,不過幾兩銀子罷了,但是這游超還真是無禮!
“王家這中饋,聽說,這幾年都是清月在做主,那管家只是把錢在他手上過了一手,然后就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空手套白狼也沒這么快的。”游超笑道:“真是不知道在欺負王氏,還是在欺負清月?!?p> “清月的事情?”金丹陽其實是想問,難道他們并不是第一次見面?為什么關系看上去那么奇怪。
可游超卻答道:“世宗六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方帕一兩,那帕子,想來郡主應該是有映像的?!?p> “難不成,繡著祥云?”金丹陽忽然想起了那一天的場景,她剛嫁入王家,有一天王祥林帶著一個清秀的少年回來,說要給自己做書童,到門口的時候還塞給了他一張帕子。
可王氏卻硬生生的把人要了去,這本來沒什么,但后頭突然跑出來一個婆子,說這少年顏色上乘,要五百兩銀子,王祥林當時的表情如何?好像有點兒詫異,又好像覺得本該如此,當時圍觀的漸漸多了起來,自己便把頭上的金簪扔了出去,可薔薇卻覺得不值得,不知怎的又要了回來,她心里膈應,現(xiàn)在都不知道那金簪在何處。
“郡主記起來了?王祥林想用一方帕子換了清月,卻被不知道哪里跑出來的婆子攪了局,也浪費了郡主的一支金簪,還多了一張本不該存在的四百九十九兩的欠條。這事兒本來就是丟人的事兒,卻被記在了冊子上,就像是要等著被人發(fā)現(xiàn)這個笑話兒似的?!?p> 金丹陽詫異,難不成那婆子不是賣了清月的人?
“清月,其實很好說話的,王氏也沒有為難他,只是讓他伺候。。。沐浴。。。。更衣罷了?!庇纬f話的時候憋著笑,氣氛變得很詭異。
“挺為難了,本郡主那只簪子讓清月很受傷吧?”
“并沒有,清月該感謝郡主才對,是他自己的性子使然,吃吃虧是好事,他表面聽了王管家的話,把那中饋記得亂七八糟,這時候隨便拿出一條,不久隨便定王家治家不嚴的罪過嘛,只可惜,王家并不知道郡主的好意,要是郡主時常拿銀子打點著,王家早完蛋了!”
“本郡主從來沒想要他們承情,不過真沒想到,你不過是第一次見清月,就對他這樣熟悉了?”
游超訕訕一笑,說道:“人與人之間的交情,本來就奇妙的很。”
“那清月現(xiàn)在去了哪里?”
“奴才不知。”
金丹陽抿嘴,不再問了,再奇怪都與她無關了。她放下王家的賬冊,翻看起來屬于自己的那幾本,她的嫁妝和私產(chǎn)其實自己也不清楚,她是郡主,自小錦衣玉食,從來就不曾為這些小事?lián)倪^,只清楚當初侯府和萬寶商行一起投了銀子做生意,所以自己出嫁的時候,父親很是抱歉的對自己說委屈她了,“一個胭脂鋪,一個點心鋪,還有一個布莊,就能賺這么多?紅姑還真是厲害!”
“不是紅姑神通廣大!郡主莫不是忘了那山莊?”
金丹陽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了,并不算什么好地方,她從沒有去過,“那莊子本郡主有印象,一年也沒有多少糧食吧?”
“那得看它落在誰手里,在郡主手里,一年有個幾千斗糧食就可以了,可是在別人手里。。。”游超笑了,在他心里,郡主一直都和別人不同,自己的事情不清不楚,可對于別的消息,總是看看就能明白?!翱ぶ鲬撚锌杖タ纯吹?,那山莊下有一處溫泉,如今改建之后,可是萬金難求的好去處呢?!?p> 金丹陽看向薔薇,薔薇卻不抬頭,所有的消息總是事無巨細的擺在桌面上,但是郡主從來無心過問,她和紅姑也就放棄了,金丹陽仔細的回想,卻連那莊子是怎么到自己手里的,都想不起來了。
“哎。。?!庇纬坏脟@氣,“郡主只管好好好的讓自己高興就行,這些事情,有下頭的人看著,出不了什么亂子?!?p> 金丹陽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有紅姑在,本郡主確實省心呢?!?p> 游超無奈,根本就不是紅姑好嗎?可他能說什么呢?“郡主,要不奴才先告退了,那些鋪子的細節(jié),林掌柜比奴才知道的清楚。”
其實金丹陽什么都不想問了,可又實在不好讓等了自己一晚上的林掌柜就這樣回去,所以只得說道:“你去喊他進來?!?p> “是?!庇纬诔鲩T之前,還看了金丹陽一眼,但是他心中所想的,卻是清月,清月看上去很親和很吸引人接近,可內(nèi)心卻出乎意料的冷漠,如果郡主能明白有些事多想無益,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傷感了吧。清月,如果他沒有想錯,過不了多久,就會再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