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一場戲
旁邊有人回答,“鄒導(dǎo),是鐘遇雪?!?p> 那人又道,“那邊估計快開始了,您要去看看嗎?”
平日每場戲都要親自盯的鄒導(dǎo),今天卻在監(jiān)視器前坐了大半天,工作人員也跟著蒙圈了。
鐘遇雪?
鄒炳年皺了皺眉,抱臂不語。
這時恰好孟副導(dǎo)情緒高漲地掀簾進(jìn)來,“到了到了!這就是你要看的那一場!”
而鄒導(dǎo)卻點了根煙,面無表情地往椅背上一靠。
“怎么,”孟副導(dǎo)問,“不去現(xiàn)場?”
鄒導(dǎo)神情漠然,不置可否,“先看看,再說?!?p> 孟津奇道:“老鄒,你咋回事?。俊毕惹安贿€心心念念地只為盯這一場戲,兩天沒睡不說,今兒連工作都撂下了嗎?
鄒炳年掀眼,指指那襲石榴紅朝服。
“這誰你知道不?”
“鐘遇雪?”孟津琢磨了一瞬,“你擔(dān)心她先前那些黑料?”
鄒導(dǎo)冷哼一聲,掏出手機扔給孟津,“你自己看?!?p> 孟副導(dǎo)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來,往下翻了翻,頓時全都明白了。
他放下手機,走上前小心請示。
“那您的意思……”
“看??!”鄒導(dǎo)狠吸了一口煙,半張臉隱在吐出來的白煙繚繞中,神色晦暗不定,“她不口口聲聲要替人家走下去么?要是連這么個角色都演不好,呵!”
鄒導(dǎo)話留一半,略渾濁的眼中,目光一瞬尖銳得像把刀。
孟津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替鐘遇雪捏了把汗。
小姑娘說什么不好,非得帶上安影后!
那安影后是什么人?
老鄒可是拿她當(dāng)親閨女一樣??!
其實這小半個月以來,鄒炳年脾氣突然暴躁,孟津能看出點門道來。
安影后沒了,基本就再也沒見老鄒露過笑。
其實這不僅是長輩對晚輩的惋惜,更多則是做了一輩子影視的老人,對天才隕落的痛心。
當(dāng)天才不在后,他便拿往昔衡量天才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所有演員。
自然是再無一人能入眼。
孟津不好勸,只能嘆口氣拍拍鄒炳年的肩,自己先去了現(xiàn)場。
鐘遇雪、賀洋以及數(shù)百名群演都已在等候。
“孟導(dǎo)。”
鐘遇雪主動打了個招呼。
孟津神情一猶豫,還是對她笑笑,又按了按手示意四周安靜,“大家都別緊張哈,咱們爭取一條過!”
鐘遇雪和賀洋分別被扶上了兩輛馬車,服裝調(diào)整好后,無關(guān)人員清場。
“各部門準(zhǔn)備!第十三幕第一場第一次拍攝,Action?!?p> 場記板清脆一聲落下。
帝京十里長安街,頓時鮮活起來。
盛世正當(dāng)年,往來商客絡(luò)繹不絕,少年意氣鮮衣怒馬。
人聲、雞鳴、犬吠。
有酒旗斜矗、鶯聲燕語、賣笑人家。
這是人間富貴地,一切都是鮮活的,生動的。
唯獨——
鏡頭中,出現(xiàn)了兩駕馬車,自畫面兩端,緩緩駛來。
一駕老舊寒酸,一駕華輿高軒。
車輪轆轆壓過青石,便將它們分割進(jìn)另一個世界。
一個不屬于繁華長安的世界。
畫面中的色彩沖突很明顯,卻并不扎眼,長安街諸景皆為輕亮色調(diào),老舊馬車的車篷是發(fā)白的粗葛布,而那華鑾雖精貴,但因侯府持重,也用了黑色重花錦緞,飾以赭紅暗色卷云紋。
吱呀——
吱呀——
聲聲悠長,百轉(zhuǎn)千回。
鏡頭緩慢移動,兩駕馬車堪堪擦過。
又同時停下。
按照劇本,這時該是謝含嬿與盧解憂兩人同時掀起車簾。
然后開始長達(dá)一分鐘的對望鏡頭。
破舊馬車中,纖纖素指撥開簾帳,露出少女一半素淡清麗的面孔、還有那雙靜若秋泓的眸。
見對面簾幕紋絲不動,賀洋眼底閃過錯愕,卻好在反應(yīng)極快,一低眉一頷首,原本冷清漠然的神色,便在掩唇微笑之間,盡數(shù)變成了溫順柔婉。
孟津剛要喊“卡”,對講機中卻傳來鄒炳年一聲急吼:
“先別叫停,繼續(xù)拍!”
盧解憂一手輕輕搭在窗格上,剪水雙眸,靜靜微笑。
對面卻始終無聲無息,孟津急得滿頭汗,險些就要沖上去掀開簾子看看人究竟還在不在。
城頭忽然起風(fēng)。
那重重錦繡的簾幕,便猝不及防地,豁然被掀開至半空。
鏡頭給了謝含嬿一個特寫。
馬車內(nèi)光景昏晦,看不清面孔,只能勾勒隱約的側(cè)影。
她一動未動,正襟而坐,甚至連下頜微微抬起的角度,都與那些約束世家女子的最嚴(yán)苛的規(guī)矩不差分毫。
然后,在甚是刺眼的亮光下,她眸角輕挑,緩緩地,轉(zhuǎn)過臉。
目光對上的一剎,賀洋大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冬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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