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備用劇本

　　　　鄒炳年猛地起身，踹翻了導演椅，嚇得那位選管副導一個趔趄。

　　“漂亮個屁，”鄒炳年揪住那人的衣領(lǐng)，往屏幕前狠狠一按，“什么叫漂亮？這才是！懂不懂？你那都是些什么玩意，他媽的那叫騷！”

　　選管副導雙腿一軟，撲通跌坐在地。

　　鄒炳年抄起劇本就砸了過去，“收了誰家的錢，給我滾到誰家去！滾！”

　　“孟津！”

　　“誒?！?p>　　孟副導叫人把那選管副導拖走了，趕忙應聲。

　　鄒炳年灌了半壺茶水，長長呼出一口氣，陰沉了大半個月的臉，竟忽然神清氣爽地大笑起來。

　　老搭檔笑了，孟津也終于松了口氣。

　　他心里這塊大石頭，可是足足吊了半個多月??！

　　開拍以來，他這位老搭檔鄒大導演就像撞了邪似的，擰成疙瘩的眉頭就壓根沒松開過。

　　處處不滿意，處處能挑刺，他拉下臉，整個劇組都得跟著陰云密布。

　　可偏偏他挑的刺，全都是一針見血直指要害。

　　連賀洋都吃過幾回排揎，更別說不是演員出身的楊鳴溪。

　　幾乎天天挨罵！

　　到了后來連孟津都感嘆，虧得這孩子沒脾氣。

　　現(xiàn)在年輕人都嬌得很，換做別的流量小生，人家還不得撂挑子不干了！

　　笑夠了，回歸正題。

　　“通知編劇，啟動備用劇本。”

　　“還有，”鄒炳年著重指了指鐘遇雪的名字，“趕快去跟她簽了正式合同！”

　　孟津稍有些猶豫，“現(xiàn)在就定下？”

　　鐘遇雪這一幕的演技雖驚艷，但畢竟年紀閱歷擺在那兒，這樣矛盾點集中的角色，駕馭起來恐怕不容易。

　　“你不懂，”鄒炳年仰天感慨，“已經(jīng)多少年沒見過那么一雙眼睛了！”

　　這才是最難的一場戲！

　　繁華盡處的傾頹，金鑾殿下的白骨。

　　她那雙眼，無聲無息之間，便拓下了一代王朝的興衰。

　　不曾出一言一字，不曾有一顰一笑。

　　完全用目光支撐起來的長鏡頭。

　　卻能直接震到人心深處。

　　孟津走后，鄒炳年重新點上一支煙，獨自坐在監(jiān)視器前，又看了一遍回放。

　　他又把兩人目光對視的長鏡頭，截出來，一遍一遍放，再反復看，隔幾幀，便要停一次，看上幾秒。

　　看著那雙眼睛，鄒炳年心中突然有種熟悉感油然而生。

　　然而念頭剛剛一起，便隨著煙被他一同掐滅了。

　　鄒炳年苦笑。

　　這根本就是兩個人，怎么可能？

　　倒是這個鐘遇雪……鄒炳年細想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出去一個越洋電話。

　　“讓盧佳瑤接電話！快點……對，就現(xiàn)在，告訴她鄒炳年找！”

　　“喂？老鄒啊……”

　　鄒炳年一瞪眼，“少廢話，帶著備用劇本，馬上來劇組。”

　　那頭懵了，撲棱一下從被窩里鉆出來，“拜托啊喂老頭，我在國外呢你是要我飛過去嗎？開什么玩笑！”

　　“沒跟你開玩笑！立刻滾回來，機票報銷！”

　　鄒炳年吼了一句，也不管那頭又嚎叫什么，直接掛了電話。

　　他笑罵了一聲，搖搖頭，重新坐下來，在“鐘遇雪”三個字旁，標上了著重號。

　　標記完，卻又自個兒看得礙眼。

　　鄒炳年黑著臉別扭了半晌，最后氣哼哼地啪一聲合上劇本。

　　看見還算是個好苗子的份兒上。

　　暫且便宜她了！

　　*

　　最后這場戲拍了三遍。

　　都是因為賀洋細微處的神情處理，鄒導不滿意。

　　頂著八月酷暑拍初冬的戲，拍完一分鐘的鏡頭，厚重戲服中的內(nèi)襯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

　　鐘遇雪強撐下來，終于等到鄒導點頭了，也折騰得幾近虛脫了。

　　一回酒店，她倒頭就睡。

　　直到深夜被曾穎的連環(huán)奪命call吵醒，她才知道自己的劇本突然被升級了。

　　戲份從沒幾句詞的炮灰，直接增加到了女三的分量。

　　同時翻倍的，還有她的片酬。

　　“怎么樣，我早就說了吧，臨時合約你只要抓住了，不愁沒機會?！?p>　　曾穎欣慰得簡直就要燒高香了。

　　原本想著這尊大佛不惹事便謝天謝地了，沒想到她還真就爭了口氣，竟讓鄒導在演技上點了頭。

　　“哦……”鐘遇雪很累，非常累。

　　大病初愈、又加之原身沒經(jīng)歷過劇組連軸轉(zhuǎn)的高強度拍攝，如今聽了再大的好事，也不過是意料之內(nèi)的平靜湖面投進去一顆石子。

　　她哈欠連天地夾著手機，“穎姐，你先叫我睡會兒成嗎？”

　　曾穎聲音在電話那頭屈指敲了敲桌子，“你急什么，還有重要的事沒交代呢?！?p>　　“嗯……”鐘遇雪耷拉著眼，聲音甕甕的，“你說。”

　　“明晚劇組有個飯局，鄒導做東，所有主演都要到場……包括你?！?p>　　鐘遇雪也能被劃入邀請的范圍內(nèi)，曾穎其實很意外。

　　不過不管怎樣說，這都是百利無一害的好事，也不失為與其他主演緩和關(guān)系的機會。

　　于是在她接到孟副導的電話時，不假思索，便替鐘遇雪答應了。

　　如果曾穎可以預見，就因為這一場飯局，給鐘遇雪后續(xù)招惹來了多少連綿不絕的麻煩，她鐵定不放人。

　　當然，她現(xiàn)在什么也不知道。

　　“嗯……”鐘遇雪躺倒，閉眼應聲。

　　“你好好準備，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自己心里有個數(shù)?！?p>　　“嗯……”

　　“還有件事，我得問問你?！痹f話鋒一轉(zhuǎn)，單刀直入，“你老實告訴我，演技為什么提的那么快？”

　　演技突飛猛進甚至是有質(zhì)的飛躍，這都很正常，也不足為怪。

　　但再進步也總得有個度。

　　你演技能撐起一場戲是一回事、全程把影后都壓住了那是另外一回事！

　　電話里一陣安靜。

　　曾穎皺眉，輕聲，“鐘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