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轉(zhuǎn)涼是一場雨的時間。
連綿的秋雨接連下了一周,河水的水線又上漲了。
顧云煙撐著傘到月灣,渡口已經(jīng)被接連暴雨積聚的河水淹沒。長安尚且如此,不必多思,荊州的水難約莫是更加嚴峻了。
雖說御史大夫是個十分惹人生厭的中年人,顧云煙也不得不承認,渾水摸魚,魚龍混雜的朝臣中,也只有御史大夫是能設(shè)身處地去解決這次的水難。
原先她不過是一個武將,所有的文韜武略都使用在沙場之上。只有到了這朝堂之上,才總算明白為何百年之前她落得那般下場。
唯有重新?lián)Q血,才能使這個蒼老的王朝重新煥發(fā)生機。
那死去的十個人,只不過是開始。
風雨愈發(fā)大了,猛烈的風吹拂著,吹得顧云煙寬大的衣袖往身后飄去。瘦削嬌小的身影,幾近于要消失在這風雨中。
劇烈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顧云煙的手幾乎握不住傘柄。
時秋已半,冬天也不遠了。
溫熱而血腥的鼻血順著顧云煙的鼻孔流了下來。顧云煙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慌亂,手指微微顫抖,摸了上去,滿眼的紅色。
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的帕子,細細地擦試著。直至那干凈的帕子被鮮血浸透。
帕子被顧云煙隨手扔到了月灣里,在水中氤氳出一小塊紅色,轉(zhuǎn)瞬之間便消失了。
顧云煙撐著傘,神色平靜,轉(zhuǎn)身離開了。
她不解,也不曾知曉的是,不遠處的葉殘沉默地注視的顧云煙,自然也看到了那塊被鮮血沾染的帕子。
葉殘琥鉑色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連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倉皇。他把這意緒理解為,顧云煙若是死了,那他就失去了一個大客戶了。
待到顧云煙回府的時候,衣衫已經(jīng)被這風雨打濕。林老太太忙叫廚房煮了姜湯給顧云煙。
晏辭還在練武房練武,林老太太說羅衣拿鞭子抽晏辭。晏辭習武雖然用功,但羅衣總是尋許多借口揍他。
顧云煙聞言不由得笑了,說道:“羅衣是一位稱職的師父?!?p> 林老頭頭點了點頭,眼神中盡是對顧云煙的慈愛。
姜湯涼了一些,不是那般燙口的時候,顧云煙捧著溫熱的碗,一飲而盡。
林老太太開玩笑道:“云煙上一世一定是個愛喝酒的,這不,喝姜湯也是當酒來灌,沒有一點女兒家的斯文?!?p> 顧云煙微楞,也笑了,說道:“若是有上一世,奶奶也一定是云煙的奶奶?!?p> 林老太太被這說法逗樂了,眼睛也明亮了幾分,看起來十分開心。
顧云煙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又該如何說出口,她要離開顧家的話。
她尋了京城里面的大夫,說是她得了癆病,這病無藥可治,只能拿藥物吊著,至多撐住五年。
這件事不能有人知道,尤其是這滿朝文武,還有皇帝。
果真上天是公平的,沒來得及讓她這孤魂野鬼顛覆這王朝,就要先把她送往陰曹地府。
但她不能對顧太師說,也不能對林老太太說,他們是這世上她唯二的親人。
后路要一步一步鋪好了才是。
即便是她死了,爺爺和奶奶也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榮華富貴,平安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