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拐角處坐著一個身材瘦削的女孩,臟亂的頭發(fā)披散在肩膀上,細(xì)碎的頭發(fā)蓋在眼前。
頭埋在胸前,雙手抱著膝蓋蹲在草席子上。
粗布衣服上遍布著或長或短的鞭痕,里面露出紅色的血跡。
不少路人見她生地可憐,往她面前扔銅板。
每收到一個銅板,便對著過往的人磕著頭,聲音不大,動作卻顯得恰到好處的卑微。
顧云煙的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卻莫名地想起了另一個人,慕靈。
她也是喜歡把額頭上的碎發(fā)蓋在眼睛上,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就藏在那些碎發(fā)下面,說話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手上總是暖的;
她是她同生共死的伙伴,也是她易容術(shù)的師父,更是她拼了性命也沒能救得了的人。
顧云煙抿了抿嘴唇,往著女孩的方向走了過去。
獨孤信見狀看了一眼那女孩,并未看出這小乞丐有什么需要特別關(guān)注的地方,便問道:“是你認(rèn)識的人嗎?”
“和我?guī)煾干煤芟瘢幸皇牢揖人患?,同她一同死在了江南……?p> 顧云煙走近了女孩,微笑道:“你這身上的血跡,是你用面糊混著花汁涂的,你的銅板都被你藏在你右腳底下的那個洞里面了,我說的對不對?”
女孩聞言抬起了頭,慢慢地說道:“您要揭穿我嗎?”
“當(dāng)然不是,我可不忍心讓你難過?!?p> 女孩的身體陡然間僵住了,她睜大了眼睛看向了顧云煙,像是要努力辨明這句話的真?zhèn)危@世上也會有人在乎她這個乞丐難不難過嗎?
面前和她年齡相仿的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裙,頭上束著一根銀色的絲帶。
她身上佩戴著一把黑色的長劍,沉靜美麗,比她見過的這水城里的任何一個女人都要好看許多,都多一分風(fēng)骨,都要可靠,都要值得依賴。
可正是這樣的貴人,為何要停在她這個小乞丐的面前?
她不明白,也猜不到原因。
“你要跟我走嗎?我可以讓你過得更好一些,讓你衣食無憂,從此以后,我會護(hù)著你的?!?p> 她怯怯地?fù)u了搖頭,說道:“不,我不敢?!?p> 顧云煙聞言反倒笑了笑,“你在怕我嗎?我不是壞人,如果我想要害你的話,早在見你第一面的時候,我就能把你殺了。如果你不走,我會殺了你?!?p> 話音剛落,女孩的臉頰上劃過一縷她的頭發(fā),但她只看到面前的姑娘收劍的動作,甚至都沒有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
在貧窮里摸爬滾打,獨自一人活到現(xiàn)在的女孩,最擅長的便是趨利避害。
她站起身來,把自己腳底下的那些銅板都取了出來,牢牢地握在手心,對顧云煙點了點頭,說道:“我跟你走。”
顧云煙露出了一抹笑容,柔聲說道:“走吧,我?guī)汶x開。”
慕靈,這一次,我來救你,來得還算及時嗎?
顧云煙找了間客棧,叫了熱水,讓慕靈自己好好清洗一番,自己站在房間外面守著,讓獨孤信去賣身衣服來。
獨孤信抱著雙臂,問道:“云煙,我遇到你是在你的第幾世?”
“第一世,如今是我的第四世?!?p> “我來晚了?!豹毠滦派焓治兆×祟櫾茻煹氖?。
他原以為成為漠北的皇,他便能得償所愿,結(jié)果卻依舊孑然一身,享百年孤獨。
人人懼他,怕他,卻無人將他視為夙命的對手和朋友。
即便這人世他一無所有,只是顧云煙還在他的身邊,便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