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山,乃青陽山脈最高的一峰,其高聳入云,拔地通天。
因青陽山勢陡急,多懸崖峭壁,藤蔓荊棘,其內(nèi)毒蟲猛獸甚多,因而青陽人少有人涉足。
但是,對于身中奇毒的張斗天而言,除了小心些懸石荊木,便無性命之憂,他入青陽山就如入無獸之境,山林之間的毒蟲猛獸都躲著他走,根本不敢露面。
張斗天分析過,這可能是他體內(nèi)綠毒的緣故。
有一次他被一竹葉青蛇咬了一口,結(jié)果人無事,倒是竹葉青蛇瞬間便死透了。
......
此時(shí),未時(shí)時(shí)分,炎陽微沉。
青陽山中,有著一條被參天古樹,巨木藤蔓遮蔽的山間小徑。
小徑筆直向上,兩旁都是碎草斷木,回頭看去,約有二三十里之長,不知路之所起,而終點(diǎn)便是張斗天此時(shí)立足之處。
這是一條張斗天耗費(fèi)三年時(shí)間,愚公移山般開辟出來的山路,如今仍在開辟。
“噗”
山腹之中,張斗天抿了抿嘴,將口中咀嚼過的茂伯草吐出,神情有些不悅道“今天這味有點(diǎn)不對勁啊”
茂伯草,草莖纖長,中有白色絨芯,其味腥澀帶有淡淡甘甜。在開辟小徑的時(shí)候,張斗天頗為喜歡用這種小草解渴,可是今日,張斗天接連嘗了好幾根茂伯草,都是味道辛辣苦澀,根本難以入口。
張斗天將砍柴刀用力劈進(jìn)一顆樹木中,騰出手來抹了把額頭汗水,隨即把身后竹簍卸下,當(dāng)坐墊坐了下來。
“這些茂伯草怎么有點(diǎn)黑?”張斗天從身旁草叢中抽出一根茂伯草芯,放置眼前看了少許。只見那嫩白的草芯中帶有一絲黑線,頗為詭異,若不仔細(xì)看,很難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
張斗天摸了摸下巴,向著四周的山霧瘴氣望了望,濃眉微皺道“難不成,是中毒了?”
山林之間,因常年閉塞,草木枯敗,鳥獸腐朽之氣難以散去,年深歲久,便會形成瘟毒瘴氣。
這些毒瘴,對綠幽幽的張斗天而言,卻是半點(diǎn)影響都沒有。但是,對于那些草木就未免沒有影響。
“難道是我太深入了?想來是這樣了,今日應(yīng)該是過了某個(gè)零界點(diǎn),才會有了此般變化”
望著林間深處,通幽深邃,七彩瘴氣彌漫,縱然他張斗天百毒不浸,萬獸退避,此時(shí)心中都有一種淡淡的心悸之感,直覺告訴他,要是再深入下去,怕有血光之災(zāi)。
就在此時(shí)。
“咕噥噥,咕噥噥......”
巨大的流水聲轟然響起,至大地深處傳來。張斗天頓時(shí)覺得天搖地動(dòng),山崩地裂般,他來不及多想,連忙抱住身前一顆腰粗般的大樹,眼中盡是驚駭之色。
于此時(shí),“轟隆”一聲巨響,不為人知的青陽山脈最深處,一顆百丈粗的古樹轟然炸裂,一道青色影子遁出。
就在青色影子遁出的同時(shí),于此千萬之遙,極東之地,一座高不見頂?shù)耐ㄌ焖?,一形若干尸般黑色人影,猛的睜開眼睛。
“孽障,吾等你了一千年!”
黑色人影灰色眼珠中,紅光一閃,干癟的臉上似有激動(dòng)之色,只見他已無血肉的右手一翻,一塊巴掌大的青色魚鱗狀物件顯現(xiàn)而出。
“滅魔,去!”
語罷,魚鱗物件頓時(shí)青光大盛,形似一條扁平的大魚,大魚之中隱隱有一只迷你小蛇虛影在沖撞掙扎。
只聽“嗖”的一聲,黑色人影前方虛空一動(dòng),魚鱗物件破空而去。
極北之地,巍巍高山,皚皚白雪,云靄之中,群峰之巔有一巨大宮殿坐落。宮殿四周,屋宇密布,鱗次櫛比,在那屋宇中央,一塊巨大的白玉廣場上,有著白衣飄飄,身子曼妙的諸多女子,迎風(fēng)舞劍,宛如仙子。白玉廣場之中,一塊百丈青石碑上寫著“無極宗”三個(gè)大字。
面對著白玉廣場,某處宮殿之中,兩人對弈。
忽的,其中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手中黑子“啪”的一聲碎了。
“不好!”中年男子豁然起身,猛的望向東方,神色凝重。
“何事?”棋盤對面,一鶴發(fā)童顏的老者,看了一眼中年男子,淡淡道。
中年男子回過神,才知自己失態(tài),施了一禮,猶豫片刻方才道“數(shù)萬年之前,有一玄蛇修行,歷九九八十一萬年,渡八大化形天劫,終成人身,而后百萬年修行,大道有成,欲渡化仙劫,也就是千年之前......”說到這里,中男子神情一暗,有些自嘲之色。
老者不急不緩的將棋盤上的白子撿入棋笥之中,冷哼一聲道“妖孽欲化形升仙,定會禍害蒼生?是否?”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沒有應(yīng)答。
老者繼續(xù)道“你等心系蒼生,不忍見世間生靈涂炭,便欲替天行道,將那妖孽除之而后快?是否?”
中年男子臉上苦笑之色更濃,頹然坐下,道“千年之前,我錯(cuò)了......”
“錯(cuò)?你何錯(cuò)之有?”老者望著中男人不急不緩道。
“天衍萬物,皆有靈,世間之道,行善者為正,行惡著為妖,那玄蛇修道秉善而行,何來妖孽禍害蒼生?眾生修行,奪天地造化,本是逆天之舉,又何來替天行道一說?千年前,我等六人誅殺玄蛇于落滄海,只是貪圖其一身皮肉,何來心系蒼生?”中年男子道。
“你是錯(cuò)在這里嗎?”老者冷哼一聲,冷厲道“你錯(cuò)在優(yōu)柔寡斷,你錯(cuò)在沒有斬草除根!”
“眾生修行乃奪天地造化,那玄蛇也是造化之一,殺之又何妨!只是你何為放了那條小玄蛇,為無極門留下后患?”
聽得老者此言,中年男子大驚失色,不知這慈悲為懷的老者會說出這樣的話,脫口就道“你怎知是我放了那條小玄蛇?”
此時(shí),自始至終面無表情的老者,忽的笑道“本來我還不確實(shí)是誰放了那條小玄蛇,此般看來,是你無疑了?!?p> “千年前,玄蛇之劫,真以為我在閉生死關(guān)而毫不知情,若不是那玄蛇渡劫之時(shí)懷有一子,就憑你等六人能奈它何?”
“墨老......”此時(shí)的中年男子才知道,什么優(yōu)柔寡斷,什么斬草除根,以眼前老者的心胸怎會有這般想法,之前那般模樣,只是在給他下套而已。。
“那玄蛇之事,就此作罷,希望你當(dāng)年放走它,是對的......”老者也抬頭望了一眼東方,有些凝重道。
......
那道巨樹中遁出的青光,向著青陽山外疾飛而去,其方向竟是張斗天所在之處。
碎裂的巨樹處,虛空一動(dòng),如有波紋激蕩,一道魚鱗狀青光激射而出,帶著破空之聲,向著前方遁光追去,其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似察覺到身后有東西追來,前方的青光速度又快上幾分,如流星一般,帶著青色尾焰,劃過青陽山脈。只見它遇木則斷,遇石則穿,千里之距,數(shù)息之間便飛到張斗天不遠(yuǎn)處。
青光的速度絲毫未減,顯然沒發(fā)現(xiàn)前方抱著顆大樹,仿佛與樹融為一體的張斗天。眼見青光就要將張斗天洞穿,就在這時(shí),張斗天似有所感,猛的看向那遁來的青光,只聽他“啊”的驚呼一聲,驚駭?shù)膶⒈叹G的嘴巴張大到近似夸張的地步。
“啊”同樣是一聲驚呼,卻是脆生生的女聲,自那青光中傳出。
“樹,樹妖!”青光忽的一頓,驚恐的說了一聲,來勢不可思議的一偏,就欲從張斗天身邊飛過。
于此時(shí),因?yàn)檫@一耽擱,那魚鱗物件已經(jīng)尾隨而至,帶著毀天滅地般的氣息,就欲擊中前方的青光。
青光中,似有一張嬌小的臉,驚懼而悲憤,絕望而不甘的回頭看了一眼那身后的魚鱗物件,她似看到了什么,頓時(shí)去勢一頓,停了下來,顯出本來的模樣。
那是個(gè)人頭蛇身,三寸大小的女子,此刻只見她雙眸之中噙著波光,小臉上盡是思念之情。
魚鱗物件中,那條青蛇虛影掙扎的更加激烈,只見它體內(nèi)有白光乍現(xiàn),一股毀滅般的氣息漫出,魚鱗物件的速度驟然慢了幾分。
于此時(shí),極東通天塔之中,黑色人影冷哼一聲,隨即右手一翻,只有森森白骨的五指尖上,五條漆黑鎖鏈浮現(xiàn)而出。
“區(qū)區(qū)分魂,你生死由我!想自爆,真是癡人說夢!虛極五行鏈,給我鎖!”黑色人影低喝一聲,五條漆黑鎖鏈哐啷一聲,似隔空住了什么,驟然繃直。
五條鎖鏈動(dòng)作的瞬間,青蛇虛影體內(nèi)的白光頓時(shí)一息,已經(jīng)有些膨脹的蛇身萎靡下來。
“嗖”魚鱗物件驟然加速,眨眼之間,就欲洞穿那蛇女的軀體。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綠幽幽的手掌伸出,擋在了蛇女身前,將那魚鱗物件抓入手中。
這一刻,時(shí)間仿佛停止了下來,一切都定格了。
在這幅停止的畫面中,一綠幽幽的“樹妖”背影映入那心如死灰的蛇女瞳孔之中,而那只驟然握住魚鱗物件的手臂,已經(jīng)支離破碎,一股定格的驚天綠氣從那斷臂口處涌出,將魚鱗物件裹住......
“轟”的一聲,定格的畫面破碎,張斗天體內(nèi)的綠色如流水般全部涌進(jìn)了魚鱗物件中,魚鱗物件一陣劇烈伸縮,瞬息間炸裂開去,一股毀天滅地的氣息將張斗天和蛇女淹沒。
魚鱗物件炸裂的所在之地,十里青陽山寸寸碎裂,大地之下涌出一股巨大的水流,隨即猶如鯨吸牛飲般形成一個(gè)巨大漩渦,將周遭一切吸了進(jìn)去。
......
“發(fā)生什么事了?地震了不成?”
“好像是青陽山那邊傳來的”
“青陽山,那綠小子不就是住那邊嗎?”
......
斜陽峽谷上,青陽村人三三兩兩站起一起,或擁抱,或囑咐,或痛哭流涕,或嬉笑怒罵......都在為最后的離別之際和親友作別。
人群某處,一老一小望著青陽山,說著些什么。
“平爺爺,剛才怎么回事?”小喜兒望著青陽山方向,面露急切道。
“呵呵,以前大暑之際,落石河水暴漲之時(shí)也常伴有地震,所說此次強(qiáng)烈了些,應(yīng)當(dāng)無事。至于青陽那邊傳來的響聲,應(yīng)是地上水漲幅過大引起的,并無大礙?!崩险叽葠勖嗣∠矁耗X袋,安撫道。
“可是......”小喜兒看著老者,面露擔(dān)憂道。
老者呵呵一笑,摸了把山羊胡須道“放心吧,等你走后,我會過去看看的,那綠小哥并非常人,不會這么容易早夭的”
“那......”小喜兒還欲再說什么,只是見平爺爺笑著看著她,好似想到了什么,到口的話頓時(shí)一息,連忙低下小腦袋,臉頰上徒生兩朵淡淡紅霞。
“放心,平爺爺一定讓他乖乖的等你回來,等你回來給他治病,哈哈哈”老者笑道。
小喜兒雙手不斷的扯著衣角,小聲囁嚅道“平爺爺可不許騙小喜兒”
“恩,拉勾......”
此時(shí),斜陽谷已經(jīng)被落石河水徹底淹沒,一艘百米大船不知從何處朝斜陽谷緩緩駛了過來。
這艘大船,不是青陽人所有,青陽人只是知道每逢十年大暑,此船就會出現(xiàn),自斜陽谷駛向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