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日,已經(jīng)到了八月初十。
戚樂真當是來這里將養(yǎng)了,這幾日過去,半步都未曾踏出過嚴家的大門。
而他所住的那個院子,除了時常打掃的下人,只有嚴謹日日來上幾回,時而帶著那個甩不掉的妹妹。
那姑娘次次都帶著戚樂所送的步搖,還有各式糕點和外頭時興的新鮮玩意兒,總要同戚樂聊上好一陣子,直叫嚴謹越發(fā)不耐煩地再來都是偷偷摸摸,生怕又被嚴歆看了見。
畢竟一個姑娘家,如何也不好獨自去一個外男住的院子。
今日陰云密布,直至入夜都未見得半點兒晴空,也不見有雨落下,實在叫整日悶在屋中的戚樂好不郁悶。
秦旭之快步從外頭回來,見了戚樂依舊是鄭重其事地搖頭,只不過這次有些垂頭喪氣。
“這么些天竟然沒有半點消息...“戚樂笑道:“果不愧是他啊?!?p> “要不是怕暴露咱們的行蹤,哪怕再添上茶莊的三兩人,我怎么也能打探出來?!?p> 秦旭之也不高興,有自家公子在,怎么安心走得太遠,所以回回都無功而返。關鍵還不能使喚囿林茶莊的人,這無形中就加大了打探消息的難度。
“他們愈是隱秘,便愈是說明此事并不簡單,而愈是這樣,才愈能勾起你我的興趣?!捌輼飞焓謸嶂鴽鰶龅囊癸L,愣愣地瞧著因風飛舞的衣袖,忽問:“可有京都的消息?“
“沒有。估計得過兩天才能傳到這里?!?p> 秦旭之如何不了解自家公子問的是什么,當日他問過他為何要選擇幫賀舉禎,他記得公子是這樣回答的:那人心中既然已經(jīng)住了一個無法代替的存在,小七再如何尊貴,亦是無法同一個已故之人爭搶什么的,所以既然如此,我就權當幫小七逃離那個苦海吧。
可京都不近,囿林又有些偏遠,已然過了大婚之日也依舊沒有什么新聞傳來。
“也不知恩澤和李律是否應付得了...“
戚樂有些發(fā)愁,當時自己和秦旭之折返介溪本就是遭李恩澤反對的,不過他終歸在自己的勸說下點了頭,可即便如此,也難保他“出賣“自己...
他對李恩澤實在太了解了,從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若是有人同他哭鼻子抹淚的又求又套,想必他也是憋不住幾個字的。
“公子放心,李律是個妥當?shù)娜?。?p> 秦旭之這樣說著。
他與李律在一起時雖常常斗嘴,可對方是同自己日日看顧戚樂長大的,自然也是知根知底。
至于李恩澤...他可不敢打包票。
正說著,忽聞院外傳來嚴謹?shù)穆曇簟?p> “戚兄!戚兄!“
這邊喊著,才見人從外頭風風火火地跑進來。
“戚兄!走走走!待會回來再吃飯!“
說著,就拉著戚樂往外走。
秦旭之見戚樂順從地跟著,只得快步去屋里取了件風披,又快步追了上去。
“何事?怎么這般著急?“
戚樂揪了揪秦旭之系得太緊的帶子,有些擔憂道:“興許過不了半刻便有雨的,如何也備把傘吧?“
跟在嚴謹身后的小冬一聽,機靈地去取了兩把來放車上。
“你不知道!晌午的時候鎮(zhèn)里來了個上平的戲班子,聽說有名得很!不知道哪家花了大價錢在西街那兒臨時搭了個戲臺,說是要唱半個晚上呢!我這不剛剛回來,一聽到這個飯都沒吃就來找你了!“
“戲班子?“戚樂頓時停在原地。
“對??!怎么了?“
“我們公子不愛聽戲?!扒匦裰?。
確切的來說是不喜歡那種人多雜亂的場合。
尤在這種時候:可是有人等著要取戚樂的命。
“這個可不一樣!“嚴謹仍抓著戚樂不松手,“這可是從甬州上平來的戲班子,被京都有個大官兒雇來在中秋用的。誰知道在介溪被人給攔下,硬是花了大價錢拉來這兒了!不聽白不聽!“
聽嚴謹這般說著,戚樂便更不想去了。
“可若待會兒當真下起雨來,我這滿身未愈的疹子怕是更難好了?!?p> “沒事沒事!咱們就坐在車上看!正好去永沁茶莊討壺茶喝!“
這樣聽來,此事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了。
戚樂無奈,只得遷就。
生怕哪日又被嚴父一句“客隨主便“說得不知自己錯在哪。
囿林并不算大,可西街此時卻是車水馬龍般寸步難行。
馬車內(nèi)的戚樂穩(wěn)穩(wěn)地坐著,看著一旁時而催促時而掀了簾子觀望的嚴謹,像個災荒后久餓的孩童等待吃食的那種焦急和渴望,卻又得兼顧著自己身后的弟弟妹妹。
戚樂微微嘆息,自行下了馬車。
緊了緊身上的風披,一回頭,嚴謹已經(jīng)露著兩排大白牙笑呵呵地站在自己身旁了。
“走罷?!?p> 二人并肩往前。
果然,舍棄了車馬更要行得快些。
這就好比舍棄一些雖可撐了臉面卻又像是負累的東西一般,會覺得輕松無比。
嚴謹是個簡單的人,戚樂也希望自己同他一般簡單。
......
諷刺的是,即便是如囿林一般的小鎮(zhèn),也是有高低貧富之分,而且異常明顯。
這戲臺雖是臨時搭的,卻也極有排場,雖并不算大,卻怎么也不算小了。臺上十數(shù)盞燈籠高掛,臺前擺了幾張桌椅,桌上甚有果盤茶碗整齊地擺放著,雖無人落座,可后頭長椅上坐著的人們卻無一人敢靠近。
擠在人群當中,秦旭之滿臉嚴肅地注意著周圍,每一個異常的舉動都會引他更加異常的警覺。
反觀戚樂,仍是那副帶笑的面孔。
看嚴謹盯著那幾桌數(shù)著數(shù),忽然咧嘴一笑:“有咱們的位兒!“
說著,就要拉戚樂坐到前頭去。
“你如何知道?“戚樂反問,并未挪動一步。
“一共六桌,那就肯定有我們嚴家的!父親母親不來,咱們可不能叫那位置空了!“
“可前頭還沒有人落座,那出了銀子的定然也還沒有來,咱們這樣過去豈不是越矩?“
“哎呦!這是囿林!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走!“
這回不僅戚樂不動,也拉了嚴謹不讓他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