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
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坐在太師椅上,一場病使得她整個人瘦下來,幾乎是皮包骨頭。
這些日子,青瓷眼看著老太太為蕭柟的死吃不下睡不好,好不容易聽說她還活著,老太太總算有了盼頭,蕭柟卻又不肯回來了。
老太太呆呆地看著院門,問:“我的柟兒回來了嗎?”
下人們忙低下頭,沒有人接話。老太太轉(zhuǎn)頭問青瓷:“青瓷,你去見她的時候,她是怎么說的?”
青瓷半晌不語,唯恐老太太聽了會大發(fā)雷霆,再把身子氣個好歹。
老太太干枯的手抓住她,熱切地盼著:“兒啊,你倒是說話啊,她是不是不肯回來?我們沈家是對不起她,可她既然做了沈家的媳婦,就不能由著她在外面胡來??瓤龋 ?p> “娘!”青瓷急得扶著她的背,老太太這一咳,手帕上竟已見紅,青瓷大吃一驚,老太太掩住,道:“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老婆子活到這個年歲,也算是活夠了。只要……”
青瓷蹲下緊緊握住她的手:“娘,您別說了,我都知道,我這就和大哥去接嫂嫂回來,她要什么便給她什么好了!”
老太太點點頭。
青瓷正要走,沈珞婉卻橫在她面前:“姑姑,你不能去!”
劉媽流著眼淚道:“小姐,你就讓青瓷小姐去吧,老太太要是見不著太太,只怕……只怕是……”連年關都過不去了。
“姑姑,不是我要攔你,蕭柟被綁架,該做的我們都做了,她既然沒死,就該回沈家來,可她非但不回來,還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您怎么能答應她呢?”
“不答應又能怎樣?你娘連個帶把的都沒給沈家留下,蕭柟進門了,你還明里暗里地刁難她,要不是我老婆子還有口氣在,你能容得下她嗎?”老太太沉痛地道。
沈珞婉一聽這話,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只覺一股氣騰上來,渾身不舒服,不顧分寸地對老太太吼道:“孫子孫子,您就知道孫子,孫女有什么不好,孫子能給您的,什么是我給不了您的?我娘好端端的人,要不是您逼著她喝這喝那的生兒子,她怎么會死得那么早?”
沈珞婉難以控制,哭著沖進了房間。
老太太喟嘆一聲,讓劉媽去勸勸。
“娘,還去嗎?”青瓷見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也不禁怨起了蕭柟,原本和和睦睦的一家人,都是因為她才鬧到這個地步的。
老太太道:“去,她不回來你就跪下來求她,就說是代我老婆子跪的,我老婆子求她回來?!?p> 話說到這個地步,任誰都能看出老太太是非要她回來不可了。
青瓷答應了一聲,去了。
沈珞婉在房間哭鬧著,劉媽站在門口,也不知該如何勸說,當年太太的死,確實是老太太的原因。
沈珞婉趴在書桌上哭,書桌上擺著一張黑白照,上面是一個穿旗袍的女子,那女子眉眼與沈珞婉有幾分相像,還是風華正茂的年華,看著頂多二十五歲,這就是沈珞婉的親娘,原先的沈太太。
“小姐。”劉媽站在她身旁,輕輕喚道。
沈珞婉哭聲更大了。
她是劉媽一手帶大的,沈太太沒了之后,她一直是由劉媽照顧著,因此對她比別人親近些。
“劉媽,自從那個女人進門后,沈家就沒有安寧過,她簡直就是個災星?!鄙蜱笸駬溥M劉媽懷里哭。
劉媽心下惻然。
雷雨交加之夜。
屋里傳來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被丫鬟抱在懷里的沈珞婉啼哭不止。
“老爺呢?太太想見他一面!”劉媽沖出來問。
“老爺在賭場。”一個丫鬟怯生生地說。
“混賬,太太都成這樣了,還不請老爺回來?”
那丫鬟哭道:“劉媽,太太的情況我們都告訴老爺了,可他根本不聽,說是讓老太太看著辦?!?p> 劉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啊……”屋里太太的叫聲令她渾身一顫,她趕緊回屋,太太喝了算命先生給的神藥,說是喝了保準生個男孩。老太太信以為真,就讓人把藥煎了給她喝下,沒想到太太一喝了那藥,就腹痛難忍。沈太太此刻渾身被汗水浸濕,對劉媽道:“婉兒呢,我的婉兒,讓我再見見她?!?p> 丫鬟懷里的沈珞婉啼哭著,聲聲喚著“娘”,卻不知她的母親就要死了。劉媽把沈珞婉抱過去給沈太太看。
沈太太看了那孩子一眼,虛弱地道:“孩子,娘對不起你,娘要走了。”
沈珞婉不知這是母親的遺言,問她要去哪兒,劉媽卻立刻跪了下來:“太太,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沈太太眼角流下淚來,她也舍不得走啊,珞婉還那么小,怎么離得開她?
“劉媽?!?p> 劉媽跪著向前:“太太,我在這里。你想說什么?”
沈太太知自己活不了了,疼愛地撫摸著沈珞婉:“劉媽,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顧珞婉?!?p> 劉媽重重磕了頭:“太太,你不會有事的,小姐,還要你來養(yǎng)。”
沈太太不放心地:“答應我。”
劉媽泫然泣道:“太太放心,有我在一日,就絕不會讓小姐受一絲委屈?!?p> 沈太太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屋中哭聲不斷,“太太!”
劉媽拉著沈珞婉跪下,鄭重地給沈太太磕了一個頭。
這時,沈奎才出現(xiàn)在門口。
“小姐,老太太還是惦記著你的。你是沈家的血脈,到底是自己人,而蕭柟不過是個外人,老太太疼她,也不過看在未來的孫子面上。
沈家三代單傳,小姐該為老太太想想?!?p> 沈珞婉像是明白了什么,停止了哭泣,抬眼看著她。劉媽沖她點了點頭。
蕭柟進門之后,沈奎就沒當她是個人物,一是因為她是自己的老婆,卻惦記著另一個男人,這讓他很不舒服;再則,這個女人雖然美艷,卻讓他不敢接近,每當靠近她,他就會有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壓抑著他,使他只想離她遠一點。
沈家有沒有蕭柟他不在乎,可娘要是因為他有個好歹,他會一輩子不安。
外面已經(jīng)套好了車,除了趕車的人,還有十來個下人,這樣應該足夠給她面子了吧?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往租房。
蕭柟打了個哈欠,她抬頭望著窗外,笑了笑又繼續(xù)做衣服,如不出所料,用不了多久,她就不用再做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