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這么幾天不見,那拉氏幾乎瘦成了一具枯骨。
蕭柟一口一口喂著她喝藥,那拉氏蒼白著臉色,眉間是再也撫不平了。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只是放心不下女兒。
“嫋嫋,”那拉氏每說一句話也要喘上一口氣,“你可見過馮少爺了?改日你領他來家里一趟,讓娘看看?!?p> 女兒的婚禮,她是沒法參加了,她只想在臨死前看著女兒幸福。
只是她哪里知道,她那“好女婿”其實另有其人呢?
蕭柟微微笑著,把藥送到她嘴邊,“好,等他有空了,我讓他來見見娘?!?p> “夫人,二姨娘求見。”丫鬟道。
那拉氏并不知道佟佳氏的偷梁換柱之計,只以為佟佳氏是她的好妹妹,蕭柟也不想母親再受刺激,只得裝得與她們一派情深。
那拉氏聽見,臉上已是露了笑容,“讓她們進來吧!”
佟佳氏妝容精致,比起那拉氏一臉病容,她無疑是美的。阿瑪也是迷戀她這份美,才會放著正妻不理,憑著她胡來。
兩人相視一眼,彼此心知肚明,蕭柟冷冷淡淡喚了聲“姨娘”,佟佳氏應付式地應了。
陳姨娘陰陽怪氣地道:“姐姐真是可憐,看看,這才幾日不見,一陣風都能吹走了,要是王爺見了……”
周姨娘碰了她一下,陳姨娘立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這嘴,不該跟姐姐說這些的?!?p> 倒是佟佳氏識大體,問道:“姐姐可好些了?嫋嫋與馮少爺?shù)幕槠谝部斓搅?,到時候姐姐還得去看著他們小兩口成親呢。”
那拉氏本是歡喜的,偏陳姨娘嘴里把不住門,說著說著,就把蕭柟許的不是馮二少爺,而是馮大少爺?shù)氖陆o抖摟出來了,那拉氏當即變了臉色,佟佳氏瞪陳姨娘一眼,陳姨娘不知自己闖了禍,還在滔滔不絕地說道:“聽聞馮大帥最疼這大兒子了,等嫋嫋嫁過去,馮大帥必定也會愛烏及烏,疼咱們三姑娘的。三姑娘再生個大胖小子,那日子,可就……”
那拉氏臉色已不是起初的蒼白,而是死一般的慘白了:“你說什么,你說嫋嫋嫁的是馮大少爺?”
陳姨娘立刻不說了,佟佳氏似是不忍,說道:“姐姐,王爺這么做也是為了嫋嫋好,馮大少爺這個樣子,想是不會再娶了的,嫋嫋嫁過去,屋里也就她一人,況且還有雪芙,雪芙也會幫她的。”
那拉氏劇烈地咳了起來。
佟佳氏欲給她拍背,那拉氏拂開了她的手,毫不客氣地道:“你走!”
“姐姐,我這可都是為了嫋嫋好??!”
蕭柟本以為只要她答應她們的要求,她就能放手,沒想到她這么容不下她們母女,明知道母親受不得刺激,還故意帶人來說這件事。
她指著門外,憤然道:“我娘說的話你們沒聽到嗎?給我滾出去,再不走,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琴兒臉一揚,陳姨娘嚇得差點倒在地上,被周姨娘扶住。
佟佳氏竟還笑得出來:“那姐姐好好歇著,我改日再來看你。”
那拉氏一下子頹然下去,急切地看著蕭柟:“嫋嫋,她們說的可是真的?”
事已至此,蕭柟也只能告訴她實情。
那拉氏拉著她,言語切切:“嫋嫋,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了,你去找你舅舅,他不會不管你的。”
“舅舅?”蕭柟從不知道,她還有位舅舅。
“北街的何家,就是你舅舅家。你那塊玉佩還在嗎?”
蕭柟摸出了那塊玉佩,那拉氏道:“在就好,當年我不顧爹娘的反對,嫁給了你阿瑪,爹娘不認我,現(xiàn)在爹娘死了,也只能厚著臉皮回去求大哥了?!?p> 那拉氏拿出一方手帕,在她們還未反應過來時已咬破了指頭,寫下了一封信。
她把信交給蕭柟,又吩咐小葉:“帶小姐去。”
蕭柟不肯走:“娘,我們走了,您怎么辦?”
“別管我了,我生是你阿瑪?shù)娜?,死是你阿瑪?shù)墓恚也粫x開王府的。”那拉氏緩了口氣,笑道:“佟佳氏再膽大包天,我也是府里的正房夫人,她不敢對我怎么樣的?!?p> “那您等我,我會回來接您的。”
那拉氏點頭。看著女兒離開,那拉氏卻拔下簪子,向脖頸處刺去。
丫鬟進門,發(fā)現(xiàn)已死去的那拉氏,手里的托盤一下子落在地上:“來人啦,夫人自盡了!”
退不退婚倒在其次,蕭柟只是擔心佟佳氏出爾反爾,事后殺了念雪。到時候木已成舟,她就是想反悔,也沒有余地了。
何老爺是商會的副會長,在這一帶頗有聲望。
自從兩個女兒死后,何夫人常年哀思過度,何老爺則忙于各處的生意。
瑾王府是舊派人家,何家卻是新派人家,住的是洋式公館。
隔著一道大鐵門,小葉叫來了仆人。
那仆人見到蕭柟時,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口齒不清地道:“大……大小姐?”
蕭柟很奇怪他的反應,解釋道:“你好,我是來找我舅舅的,請你通傳一聲。”蕭柟把鳳求凰遞了進去。
仆人拿了玉佩進去。她們站在門外等,琴兒看著何公館的樓房,連連嘆道:“小姐,您舅舅家還挺氣派的嘛?!?p> 二十一世紀的時候,蕭柟住的房子與這個差不多,也就不足為奇了。
過了一會兒,那仆人下來了,讓她們進去。
她們并沒有見到何老爺,卻見到了何夫人。
何夫人穿一身旗袍,看著也就三十五歲左右,臉上有些哀色,見到蕭柟的一刻,她也十分驚奇,這相貌,與那死去的大小姐真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何夫人一時不敢相信:“你……你是……”
蕭柟卻不知道這些,禮貌地道:“舅媽,我是蕭柟啊?!?p> 難怪,會這么像。
茵曼死了,茵鳳也死了,這些年來,何夫人常自我反省,是不是她做錯了,所以要報應到她女兒身上?
她仔細看著眼前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間,她真的以為茵曼就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