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雪仍在,但不緊。這場雪足足下了一個月,其勢頭緩和了許多,不疾不徐。
新年宴飲的歡愉還沒有消退,長安城大街小巷皆喜氣洋洋。而楊廣,他卻并沒有那么快樂。他不快樂并不是感受不到春節(jié)的喜慶,也不是家人對自己不好,而是那日在李府被灌醉了。
那日,李府宴會上,楊廣著實除了丑,借著酒勁,跑上前抱住一個跳舞的丫頭猛喊:“蕭慧兒!蕭慧兒……”
當(dāng)然,當(dāng)時在場之人沒人知道蕭慧兒是誰。但是,沒有誰不奇怪蕭慧兒是誰!獨孤伽羅擔(dān)心的抓著他問了個半天,他卻滿嘴的胡言亂語,一會說:“你好狠心!”一會說:“你這個賤人!”渾然不覺自己已然非常失態(tài)。
眾人好奇,“楊廣是瘋了么?小小年紀,毛都沒有長齊,口中飆出臟話時的情緒,卻非常像是一個被女人傷透之后的男人才有的樣子?!彼麄冏匀粺o人知曉楊廣的經(jīng)歷,而楊廣自己,卻也無法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胡話,只是老是被獨孤伽羅和楊勇追問蕭慧兒是誰。
楊廣不勝其煩,但又不能把事情的真相透露出來。于是,萬般無奈之下,他只好編出一個善意的謊言:“蕭慧兒是他夢中出現(xiàn)的人。蕭慧兒是個賊,她偷了我的東西?!彼鞠胝f她偷走了我的心,但終究是忍住了。
獨孤伽羅與楊勇無不漬漬稱奇,實在是有些難以相信,但是,除此之外,他們又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解釋。追問了一段,見楊廣再沒什么異常之狀,也就就此作罷。
楊廣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是波濤起伏。他本不想再提起蕭慧兒,但是,在自己潛意識之中,卻還是有那么一個人的位置?;蛟S,那個人對楊廣的影響,真的是太深了。
這日下午,雪突然停了,天邊露出了久違依舊的紅彤彤的太陽。楊廣心情郁結(jié),始終覺得心口有一根刺,拔之不去。坐在當(dāng)中思前想后,見天氣如此之好,他做了一個沖動的決定,他要騎馬去散心。
他既然做了決定,就一定回去執(zhí)行。這是他的倔強之處,他若不這么倔強,也不至于跳下長城。
楊廣趁楊俊午睡未醒,悄悄地開了房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當(dāng)然,他還不敢明目張膽、正大光明地去牽馬。他還要躲避玉兒、春兒和汀蘭三個美女丫鬟的銳眼。
他出門以后,并未看到三個丫頭的身影,心中一寬。但是,他并未因此就放心,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悄悄潛到三個丫鬟的居住之處,聽見三個丫頭正在討論如何刺繡的問題。
楊廣暗想:“唉!女人終究是女人!不管你是大女人還是小丫頭,都逃不開針線活?!彼犚娙齻€丫頭有說有笑,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外的動靜。
楊廣當(dāng)機立斷,把握良機,快速敏捷地退了回去,直奔馬廄而去。馬廄在什么地方,已然難不倒楊廣,自從他腿傷好了以后,就經(jīng)常纏著楊勇騎馬。既然要騎馬,自然要去馬廄選馬?,F(xiàn)在,楊廣的騎術(shù)已然日漸精熟。
雖然知道馬廄在何處,而且騎術(shù)也相當(dāng)?shù)暮昧耍?,他想要從馬廄牽走一匹馬,卻還是有相當(dāng)大的難度的。
楊廣取到馬廄,一路上身法輕盈,躲過了一眾仆人,卻始終躲不過馬廄的總管楊三根。
至于為什么他會叫做楊三根,楊廣是很好奇的,每次都想笑,但又必須要忍住。這一次,他更家得忍住。為了牽走一匹馬,他開始巧與楊三根套近乎:“三根哥,你忙啊!我來代表大哥來看看你!”
“喲。原來是二公子!您怎么來了?今兒個又要騎馬去?咦,怎么不見大公子呢?”楊三根放下手上的刷子,恭敬地給楊廣行禮,一雙飽經(jīng)世事的眼睛卻是在楊廣的身后打轉(zhuǎn),似乎是在尋找著什么。
楊廣也沒在意楊三根的眼神,自顧自地尋找自己平時常騎的良駒,嘴上卻道:“咦,三根哥,我的銀龍呢?怎么不見它?好幾日不見,我怪想他的。哦,你別看了,大哥沒有來,我只是想來看看我的馬兒而已。三根哥,你把我的銀龍藏到哪去啦?”
“啊?哦!”楊三根回過神來,道:“二公子,您看,您的銀龍正在那邊曬太陽呢!”隨即,他把手往左后方一只,果然有一匹全身雪白的馬兒匍匐在空曠的地上,正是楊勇特意為楊廣挑選的銀龍。
銀龍通體雪白。此時,它置身于太陽底下,雪白的毛發(fā)千萬出一些銀色的光。
楊廣不動聲色,說道:“三根哥,本公子有些日子沒看見銀龍了,也不知道它的脾氣有沒有變化。不如這樣吧,你快把它的馬鞍拿來,我就在這馬廄旁邊轉(zhuǎn)一圈,讓我的銀龍保持一下與我的熟悉程度。”
楊三根將信將疑,但又不好違拗,道:“二公子,這是您自己的主意,還是經(jīng)過夫人和大公子統(tǒng)一了的?”楊三根畢竟多了一些生活經(jīng)驗,并未直接拒絕楊廣的要求。
“額,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別啰嗦了,你快去吧!”楊廣有些不悅,他不想事事都受到別人的安排與控制,他有自己的主見。
“額,這個嘛……”楊三根遲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說道:“二公子,不是小的不幫忙,只是,沒有夫人和大公子的命令,若是有個萬一,小的擔(dān)待不起??!”
“哎呀!三根喝!你怕什么!不用你擔(dān)待!放心,除了什么事兒。我自會一力承擔(dān)。你要是還不放心,待會我騎馬的時候,你就幫我牽馬吧?!睏顝V說得非常決絕,勢必要騎到馬兒。
“二公子,您確定讓小的幫牽馬?”楊三根對楊廣的要求,也是無可奈何,見楊廣答應(yīng)讓自己幫牽馬,有了些許動搖。在這隋國公府之中,他可誰都不想得罪。
“確定!非常確定!三根哥,你快去把我的馬得罪裝備弄好?!睏顝V心中急切,表面上卻裝作平淡而無波瀾。
楊三根偷偷嘆了口氣,道:“好吧……小的這就去。請二公子稍等片刻。”
楊三根身強體壯,且打小就在隋國公府的馬廄之中伺候我著,已然對馬極為熟練,沒一會兒功夫就把裝備齊全的銀龍牽了過來。
楊廣鎮(zhèn)定自若地翻身上馬。他雖然還是比較矮小,但上馬卻已不用別人幫忙。上了馬,楊廣把馬鞭一扯,道:“三根哥,這條馬鞭不是我平常用的那條,麻煩你去幫我拿一下?!?p> 楊三根見楊廣手上地馬鞭果然不是他平常所用之鞭,遂轉(zhuǎn)身往堆放馬鞍等雜貨的棚子走去。
楊廣暗笑一下,見楊三根已經(jīng)走進馬鵬,遂猛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揚鞭打在銀龍的屁股上。銀龍得到指示,如一百米賽跑的勇士,鉚足了勁,向前疾馳而去。
楊三根聽到馬嘶聲,出門一看,那里還看得見楊廣的身影。楊廣坐在馬上,迅速出了闖過府門守衛(wèi),向東而去。平常騎馬的草場,他是不敢去了。于是,他往東郊疾馳,覺得這樣比較不容易讓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