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帝國與南朝接壤的邊城素來平靜安穩(wěn),可今夜三百里荒地,竟會游散著一支神出鬼沒來歷不明的馬賊山匪。
這在任何人聽來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然而它偏偏真就存在。
就好像蘇唐帝國九皇子到來之前,同樣不會有人預(yù)料到霸槍、太公竿、長安月、涅槃火這般名列百兵鑒上闕的證虛境大高手會集中扎堆出現(xiàn)在這荒蕪之地一樣。
世上沒有絕對,一切皆有因由。
被山匪包圍的蘇寒山警惕地靠著馬車,提著燈籠的手微微用力。
他瞧著那一個個黑布覆面只露一雙惡狠狠盯著獵物的眼睛的馬賊……當(dāng)視線從其中兩名馬賊身上掃過時,蘇寒山忽而微愣。
心里一陣冰涼。
自幼修佛法聰慧絕頂?shù)奶K寒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lǐng),也有辨人識物的能耐。他從那兩名馬賊的眼睛里看到了兩道身影,東伯吳與胡姬!
即使他們喬裝打扮,外貌看起來與其余馬賊一般無二,可蘇寒山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們。
他盯著東伯吳的眼睛:“為什么?”
煙雨山莊出身的東伯吳也不再遮掩,既然被識出身份,索性就撤下覆面黑布,沖著蘇寒山抱了抱拳:“殿下果然好眼力,東伯吳佩服!”
想起北歸一路種種,蘇寒山覺得還是難以置信:“我們一路詳盡的行程,也是你二人故意泄露的?”
東伯吳并不否認(rèn):“是的?!?p> 蘇寒山用力地捏著手中桿,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憤怒,又問道:“所以我會死在這里?”
蘇寒山想通了。
三百里荒地的大殺局根本就是一張精心布置的口袋,而他逃亡的路程方向則是幕后人早已刻意留下的袋口。
一路上出現(xiàn)的百兵鑒高手真正的目的也并不是要?dú)⒆约?,而是充?dāng)著收攏口袋的角色,將身邊的人逐漸剝離,然后向著袋口扎緊的方向追趕,送到這群來歷不明的馬賊面前,借刀殺人。
最后對外公布的結(jié)果就是蘇唐帝國九皇子死于游離大梁城外的一伙不知名馬賊刀下。
如此一來,幕后布局者既可以除去心中大患,又無需身負(fù)殺皇子的罪名,一舉兩得。
如此深謀遠(yuǎn)慮的安排,蘇寒山覺得那個欲將自己置之死地的幕后人城府之深,也實(shí)在太過于陰沉可怕。
東伯吳抽出寒意森森的腰間彎刀,夾著馬腹,緩緩走出:“我會讓殿下沒有痛苦!”
蘇寒山冷笑了聲:“謝謝?!?p> 這是一句諷刺。
看著東伯吳一步步逼近,本該視死如歸的蘇寒山默然運(yùn)轉(zhuǎn)起太玄經(jīng)。
他說過,這條命來之不易,承載著太多人的心血,自己會很珍惜地活下去。無論面對怎樣的絕境,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求生的意志都不會磨滅。
為了父皇,為了李太師,為了師父,為了禪空寺大大小小的和尚,為了太子爺李天下,為了舞陽,為了黃梅前輩……為了所有不愿看到他死去的人。
體內(nèi)真氣依照心佛掌記載的方式運(yùn)轉(zhuǎn)周天,蘇寒山握著燈桿的掌心已有微弱的金光閃現(xiàn)。
東伯吳停在他面前,舉起手中刀。
蘇寒山屏息凝神,輕鎖劍眉。
命懸一線的時刻。
那刀還不曾落下,原本死一般寂靜的深夜里忽有駝鈴聲隨風(fēng)傳入耳中。鈴聲清脆悅耳,由遠(yuǎn)及近。
初聽時不覺異樣,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黑衣佩刀的數(shù)十名馬賊便開始不由得心煩意亂起來。
駝鈴聲仿佛與他們的心跳呼吸無形中構(gòu)建了某種奇特的頻率聯(lián)系。
他們被牽引著,時而緊促劇烈,時而綿長平緩。甚至連體內(nèi)真氣都在紊亂流竄,無法自控,猶如走火入魔前的征兆一般。
于是有武道修為稍顯不足的馬賊突然身體傾斜,從馬背上就這么無聲無息倒了下去,連一聲痛苦的呻吟都沒有。
身旁的同伙舉著火把瞧了那一頭栽倒荒地的人一眼,火光竟照射出令人驚悚的臉孔,七孔流血!
瞬時,詭異與恐懼的感覺侵襲所有人心間。
馬兒煩躁的甩著腦袋,修為相對較高的胡姬也開始雙眼模糊呼吸急促,她艱難地扯下覆面黑布,有氣無力地喚了句:“師兄!”
一聲呼喚讓東伯吳頓時清醒了些許,耳邊回蕩的駝鈴聲讓他心有余悸額前冒汗。他冷冷地盯著蘇寒山,殺氣傾瀉,舉著彎刀的手陡然揮斬而落。
并沒有受駝鈴聲擾亂的蘇寒山趁著東伯吳走神的間隙,左手搭在握著燈籠桿的右手旁,雙手已悄悄結(jié)著無畏印。
見那一刀劈下,準(zhǔn)備拼死一搏的蘇寒山雙目微凝,心中暗道了句心佛掌。
他身體陡然爆發(fā)出強(qiáng)烈的金光,一尊并不甚凝實(shí)的金身羅漢虛影結(jié)著無畏掌印自背后浮現(xiàn)。
金刀相擊的聲音回響,震懾著耳膜。
一刀劈斬在金身羅漢虛影頭頂?shù)臇|伯吳竟赫然被震飛了出去,身體從馬背上脫離,徑直震出了十米遠(yuǎn),狠狠摔落在泥濘的荒地上。
噗的一聲,東伯吳口吐鮮血,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渾身金光的九皇子蘇寒山,極為不甘心地斷了氣。
“師兄!”
胡姬沉喝一聲,見師兄喪命已顧不得其他,抽出彎刀命令身旁一眾馬賊:“殺了他!”
這聲音剛落,馬賊們紛紛運(yùn)轉(zhuǎn)真氣,刀身拍打著馬兒,朝蘇寒山?jīng)_刺而來。
九皇子蘇寒山迄今為止只修了心佛掌的一種佛門手印,抗得下東伯吳那一刀也純屬僥幸。面對著馬賊的沖刺,饒是他體內(nèi)蘊(yùn)藏渾厚無比的真氣,恐也會被碾成或砍作肉泥。
眼看絕望之際,不可思議的事情卻發(fā)生了。
那些馬賊策馬奔出不過數(shù)步,便一個接一個一頭栽倒了地上。詭異的死狀,與第一位七孔流血的馬賊一模一樣。
就這樣,近四十余名假扮著馬賊的殺手,紛紛倒在向蘇寒山?jīng)_殺而來的半路,一直到最后一個倒下的胡姬。
這些人,連同東伯吳在內(nèi),甚至臨時都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蘇寒山又何嘗不是心生恐懼。
渾身金光漸漸弱化,而后羅漢金身消散。他雙腿有些發(fā)軟,手扶著馬車粗緩了幾口氣??粗粋€個倒在荒地上的馬賊,想著江湖里如何會有這種令人膽寒的邪門手段,那駝鈴聲莫非還能殺人不成?
他抬起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遠(yuǎn)處的黑夜送來一道詭異的影子進(jìn)入眼簾。
那竟是位騎著駱駝的紅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