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梅傲雪一愁莫展的時候,一輛鎏金鳳頂?shù)母呒荞R車迎面駛來,馬車前后各有兩名護衛(wèi)騎馬護駕,另有二十余護衛(wèi)步行尾隨。單看那些人疾步健走,井然有序,不氣不喘,面容剛毅,絕非尋常護衛(wèi)。再看那為首的護衛(wèi),騎一頭溜黑駿馬,手握一把青銅寶刀,身形魁梧,神思冷峻,目視四圍,耳聽八方,洞悉萬物,明察秋毫。
更讓梅傲雪吃驚的是,那為首的人,似乎也覺察到了周圍的黑衣人的存在。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朝幾個暗處瞟去,看似不經(jīng)意,卻正好是幾個黑衣人的藏身之處。
看來,這馬車里的人,地位非凡。如果能得他幫助,便有希望脫困。只是,如此嚴密的防守,她又該怎么去靠近他呢?
兩車擦身而過時,梅傲雪還沒有想好對策,卻聽到幾聲咳嗽。若是平常人,恐怕并無訝異,可是梅傲雪對這咳嗽卻記憶猶新。這咳嗽聲和她的母親有些類似,是恨不得把整個肺都咳出來的那種。難道那個人也得了不治之癥?
雖然梅傲雪并沒有太多把握,但是機不可失,她假裝世外高人,沉著冷靜地嘆道:“可惜,可惜,閣下只怕命不久矣?!彼穆曇舨淮蟛恍?,剛好讓旁邊馬車上的人聽個清楚。
梅傲雪剛說完,那領(lǐng)頭的護衛(wèi)便勒停了馬,轉(zhuǎn)過頭來,怒目而視,大有拔刀相向之勢。
馬車里卻傳來一聲低沉的命令:“青鸞,莫要胡來?!本o接著又是一陣陣咳嗽,好像不把肺咳出來就善不罷休。
“民女稍有些醫(yī)術(shù),公子若不嫌棄,愿為診治一二。”梅傲雪毛遂自薦道。
“那請姑娘上我車里來吧?!瘪R車里的人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嗓音有些沙啞,但還是比較客氣。
“公子,這樣恐怕不妥!”青鸞焦急地說。
“已然如此,又有何懼?”馬車里的公子恢復(fù)了一些,聲音聽起來如玉溫潤。
梅傲雪只身前往,很快就鉆進了對方的車里。只見那公子年紀不大,約二十有余,頭束蘭花絲帶,身披白裘錦袍,臉色微白,形容清瘦,眼睛細長下彎似初月,嘴唇輕薄上展若秋蘭。
“姑娘請坐?!蹦枪涌粗钒裂?,友好地笑了笑。
梅傲雪剛剛說人家命不久矣,其實有胡謅的成分,但現(xiàn)在她真的不希望自己一語成讖。她趕緊坐下,想要確認那公子的病情。
“公子請伸出右手,容我把脈后再為診治?!?p> “這里人多眼雜,我們行至僻靜處,再行診看,可好?”
“實不相瞞,民女主動為公子診治,實有不情之請。本來我并不準備先提出來,但是我怕到僻靜處便來不及了?!?p> “是因為那些暗處的人嗎?”
“公子果然明察秋毫。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不過我并非單純利用公子,我確實學(xué)醫(yī)十年,略有所得?!?p> “跟我走吧,我會保護好你們的?!?p> “謝公子高抬貴手,我定當(dāng)竭盡所能,為公子醫(yī)治?!?p> 梅傲雪叫龍二跟在后面,一起往僻靜處駛?cè)ァ?p> 鬧市中的一處閣樓里,一個身穿白色錦衣、頭戴白色蠶絲繡珠寶帶的男人,手里把玩著一串菩提手鏈,看著梅傲雪離去的方向,幽幽地說道:“有意思,跟我的月兒倒是有些像。都撤了吧,那個人不要去招惹?!?p> 離開了鬧市區(qū),梅傲雪沒有再見到黑衣人的蹤影,這才松了一口氣。她靜下心來,仔細地給那公子把脈,臉色卻越來越沉重。
“其實我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你也不必感到為難?!惫有α诵?,好似渾然不在意診斷的結(jié)果。
梅傲雪收回手來,看著他,憂心地問:“公子早就知道?”
“我活不過三十歲,是嗎?”那公子說完,綻起一抹苦笑。
“你不僅僅是肺出了毛病,你的五臟六腑都傷了根本。從癥狀上看,似乎是中毒導(dǎo)致,而且這毒已有些年數(shù)了?!?p> “看來你的醫(yī)術(shù)果真了得。我曾經(jīng)遍尋名醫(yī),卻沒有幾個能說得這般準確。不過,我的病,怕是沒得救了?!?p> “我的確是沒有辦法,即便是藥物調(diào)理,也無法修復(fù)其根本?!泵钒裂┱f完,也有些哀傷。
“我已經(jīng)看開了,左右不過三年光景,就好好在這大江南北走一遭,也不枉我來這人世一場了?!?p> “公子倒是個豁達之人?!?p>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p> 梅傲雪正為公子的病情感傷,聽著這話,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要事,于是連忙說道:“差點忘了,城外還有同伴等著我,既然跟蹤的人已經(jīng)離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沒能為公子醫(yī)治,我真的很遺憾,敢問公子府邸何處,我若尋得良方,必去拜訪?!?p> “我四處游歷,哪有什么府邸。我叫林旭,你若真有了頭緒,就去福順齋珠寶行找我吧,我在各地都建有分號。不過,三年以后就不必去了,我恐怕已不在人世了?!?p> “那好,就此告辭,林公子請保重?!?p>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p> “哦,恕我失禮,一時情急忘了,我叫梅傲雪?!?p> 城門馬上就要關(guān)閉了,梅傲雪不敢久留,讓龍二以最快的速度駛出了城。
卻說那邊,扮成喜婆的崔藥師也很心急,出城后,沒有可疑人跟蹤,但送親的方向和驛站的方向截然相反,他可不能真去了新郎家,那樣不被打死也得脫層皮了。他借口要去小解,順道問了新娘子去不去,蘇蕓小聲地嗯了一聲。崔藥師讓轎夫把轎子抬到路邊,然后把轎夫趕了回去。他和蘇蕓商量,要么他先逃走,然后找人來救援,要么大家一起走,蘇蕓毫不猶豫地選了后者。
崔藥師遂搬了一些石頭,放到轎子里,又擔(dān)心轎子晃悠的時候,石頭被抖了出來,便把蘇蕓身上本就不合身的新娘外衣拿了來,包住石頭,系在轎子里。然后,蘇蕓藏在一棵樹下,崔藥師叫來車夫,抬起轎子離開。又走了一段兒,崔藥師借口肚子疼去路邊方便,也溜掉了。他回去尋著蘇蕓,一起沿著小路往驛站走去。
龍影這邊審?fù)曜蛞估镒サ降暮谝氯?,得知又是清風(fēng)堂所為,不由皺起了眉頭。之前偷襲的土匪也是受人慫恿外加利誘,才有了這等雄心豹子膽,敢襲擊官兵,打劫官糧。好在龍武那邊已經(jīng)和明月閣達成了合作,明月閣給御王提供線索,御王為明月閣提供后臺保障和便利,正所謂朝廷有人好做官,明月閣一早就盯上了御王這顆大樹。不過,明月閣還要求重查前渝州太守江志遠貪污受賄一案。那江志遠本是名好官,只可惜成了朝廷斗爭的犧牲品,還他的清白龍影自是樂意為之。明月閣既然和江志遠有關(guān)聯(lián),那么啟用明月閣也能更放心一些。
忙完公務(wù)后,夜已深了,梅傲雪他們還沒有回來,龍影有些著急。龍武此時過來稟報,安排暗中保護梅傲雪他們的人,全都昏倒在崔藥師的房間里。龍影立刻帶領(lǐng)二十余精衛(wèi),快馬加鞭趕去虎城,剛好在城門不遠處見到了梅傲雪。得知蘇蕓和崔藥師的情況,又和梅傲雪共乘一匹快馬,往之前新娘所說的黎城趕去。
他們才走了幾里路,就撞見了折回來的送親隊伍。本來送親的管事還不知道真相,梅傲雪向他們一打聽,就露了餡。好好的一樁婚事,被人這樣玩弄,送親的人個個義憤填膺,譴責(zé)聲、辱罵聲不絕于耳,還有人激動地想要動武。
隨身的侍衛(wèi)上前阻攔,龍影則一邊安撫著眾人,一邊派人去催龍二快些來。不消一刻鐘,龍二帶來了新娘和喜婆。所幸紅色嫁衣和頭紗之類,都被崔藥師扔進了轎子里,只是嫁衣被石頭弄臟了些。最后,龍影賠了銀兩,加上武力威脅,這才了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