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門口,九名官吏被士卒綁縛手腳,強行按下跪在地上。這一情景自然吸引了許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普通百姓,其中一些人認出了跪在地上的官吏,不禁發(fā)出一陣驚呼。
“這不是顏縣丞嗎,怎么被抓起來了?還有李縣尉、呂功曹……”
“有什么奇怪的,碩鼠碩鼠,活該如此。我家二十畝良田就是被這些人強逼著買去的!”
“只是舍了二十畝田地,已經(jīng)不錯了。我一族弟的細君被那個李縣尉看中,當街搶人。我那族弟不忿,上前阻攔,卻反被打死??蓱z我那族叔、族嬸已年過半百,因上告無門,以頭搶地,竟是雙雙撞死在了縣衙門口。就是那縣尉現(xiàn)在跪的地方?!?p>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若是我族親受此冤屈,我必日夜守在那縣尉門前,伺機殺之!”
“如今這些人已要伏法,莫提這些。就是不知是誰這般剛正,竟將這些貪官污吏盡皆抓了起來。”
“還能是誰,當然是威震西涼、讓羌氐聞風(fēng)喪膽的白龍將軍。昨夜我躲在屋中,親眼看到他領(lǐng)軍抓人!”
“白龍將軍為民除害,真仁義也!”
……
馬應(yīng)肯定沒有想到,還沒等他將這些人的罪行公之于眾,就已經(jīng)有許多人開始夸贊他了,可見顏楷等人是有多么不得人心。
而當他和營中將領(lǐng)一起出現(xiàn)在縣衙門口時,也不知是誰帶的頭,竟有許多人開始高呼:“將軍仁義!將軍仁義……”
剛開始還很是嘈雜,不過很快就變得整齊了起來,而且呼喊聲一浪蓋過一浪。
這一情景不僅將人群中僥幸逃過一劫的官吏嚇了一跳,也把馬應(yīng)嚇了一跳。他怎么也沒想到,只不過是抄了一些貪官污吏的家而已,居然能得到這么多人的擁護。
為此,他都想握住顏楷等人的手好好感謝一番,若非他們平時太過肆無忌憚,又豈會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馬應(yīng)覺得自己應(yīng)該加把火,讓民心徹底倒向自己。不過不是現(xiàn)在,而是在宣讀完顏楷等人的罪行后。
很快,在馬應(yīng)的示意下,縣衙門口恢復(fù)了安靜,而張繡此時也走了出來,站在眾人面前大聲宣讀道:“光和七年四月,縣丞顏楷為強占甲亭桃木里李大牛八十畝良田,命莊客將其殺害,假說羌人所殺;光和七年七月,縣丞顏楷為謀奪城中商戶何沐米鋪,構(gòu)以黃巾賊寇罪名將其入獄殺害;中平二年九月……”
張繡一口氣念了五條顏楷犯下的罪行,涉及人命八條,這還僅僅只是他知道的!
饒是如此,圍觀的百姓依舊群情激憤了起來,叫囂著立即將此人處死。
不過張繡卻沒有停止,又開始宣讀其他官吏的罪行,基本上每個人都背負了兩條以上的人命官司,多是欺壓百姓巧取豪奪所致。
這一下,圍觀的群眾更加憤怒了,其中正好有一些受害人的親朋好友,一邊哭訴,一邊想要沖上去毆打顏楷等人。
這時候的泥腿子們可沒有清朝時候的泥腿子們那么好說話,在盛行于世的大復(fù)仇思想渲染下,遭遇到不公的待遇時,許多人都敢提刀殺人,來一出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的戲碼。
尤其是涼州這種民風(fēng)彪悍的地方,別說男子,女子都敢提刀為血親復(fù)仇。
七八年前就發(fā)生過這么一件事情,未來曹魏之臣龐涓的母親趙娥,因父親趙君安被酒泉祿??h豪強李壽殺害,而三個弟弟又全部死于瘟疫,沒有男丁能夠復(fù)仇,她便暗中尋找機會。
一日早晨,她與李壽相遇,直接揮刀砍李壽的馬,致使馬匹受驚,將李壽摔在道旁溝里。然后又沖上去繼續(xù)砍殺李壽,直至將他弄死為止。
可怕。
老實說,顏楷和那個李縣尉做了這么多壞事還沒被人殺死,只能說他們運氣好。
不過,他們的運氣也就到此為止了。
雖然馬應(yīng)沒有讓激憤的百姓靠近他們,但依舊下令:“即刻處斬!”
下一刻,早已準備好的士卒直接揮刀斬下,頓時好幾個人頭落地。
有幾個士卒技術(shù)比較糙,一刀沒能將犯人的脖子砍斷,又趕忙在那人的驚天慘嚎中補了幾刀。如此,總算安靜了。
那些百姓見此,先是一愣,隨即立馬爆發(fā)出一陣喝彩聲,將軍仁義的呼聲也比剛才高亢了許多。
事情并未就此結(jié)束,馬應(yīng)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禁聲,待他們徹底安靜下來以后便大聲說道:“顏楷等人貪贓枉法,巧取豪奪,預(yù)謀焚燒糧倉,死不足惜。今將他們家資查抄,共得田地萬傾,全部充作官田,租與農(nóng)戶耕作。
官田者,官府之田也,凡租種官田者,田稅減半。此為休養(yǎng)生息,讓利于民也。明日我會命人告示各鄉(xiāng)里,凡有意租種官田者,明日過后可來縣衙登記名冊,每戶最多可租種百畝,家貧無田者優(yōu)先。”
待馬應(yīng)一口氣將這件事情說完,那些圍觀百姓的思維似乎還沒有轉(zhuǎn)過彎來,其中一名膽子比較大的人試探性地問道:“將軍的意思可是指,租種官田田稅減半,而且還沒有其他租稅?”
“確實如此?!瘪R應(yīng)肯定地點了點頭。
這一下,圍觀人群中終于爆發(fā)出了一陣歡呼聲。
站在馬應(yīng)身后的楊阜卻是皺起了眉頭,小聲提醒道:“司馬,私自更改稅賦恐怕不妥……”
“無妨,稍后我會將此事上報使君,想來使君不會反對。”馬應(yīng)不怎么在意道。
“可是……”楊阜張了張嘴,原本想說這樣做恐怕會損害世家豪強的利益,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馬應(yīng)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詢問道:“義山,你熟讀儒學(xué)典籍,可知何謂真儒?”
“真儒?”楊阜明顯愣了一下。
馬應(yīng)點了點頭,“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此為真儒也!這幾句話我贈予你,望你能有所悟?!?p> 說完,他便走開了,而楊阜卻睜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馬應(yīng)剛才說的那些話對他的沖擊非常大,居然讓他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