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嫖率先拍掌,“這是好事啊,齊玄是蒼先生的弟子,平陽是大漢的公主,這門當(dāng)戶對,多好!你們要是都不好意思開口,那就我去說!”
“哎!要說,也得跟蒼先生說,你去和蒼先生說?合適嗎?”景帝連忙攔住劉嫖,“我說你這性子,什么時候能改一改?”
“皇帝說得對,老身就是提了個建議,今天也是趁著機(jī)會商量商量,你們覺得如何?王娡,平陽是你的女兒,你覺得殤兒如何?”
王娡放下劉徹,笑著說道,“玄兒這孩子我很喜歡,又是蒼先生的弟子,自然是好的,但是平陽畢竟和曹壽訂了親,若是傳出去會不會對皇室有不好的影響?!?p> 竇太后晃晃手中的龍頭拐杖,“大漢立國這么多年,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有遇到過,區(qū)區(qū)的流言,皇家承受的起,不過老身卻是擔(dān)心蒼先生那邊?!?p> “太后擔(dān)心什么?”梁王眼睛一亮,問道。
“老身擔(dān)心,蒼先生對玄兒是不是已經(jīng)有了什么安排……”
“那有什么,平陽做妾也是可以的?!?p> “住口!劉武,你還要不要點臉?”竇太后氣的直抖,“平陽做妾?你不要臉,老身和陛下還要臉呢!再說,平陽是我的孫女,堂堂的一國公主,怎么能做妾?”
“是我欠考慮了,太后請息怒!”梁王連忙起身行禮。
竇太后揮揮手,“這事情先不說,老身還有個事兒,要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一說。”
景帝聞言心一抖,怕是正題要來了。
竇太后摸索著拿起酒箸敲了敲酒杯,清脆的聲音傳遍大殿,眾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齊玄臉上一僵,媽媽咪的,這老太太腿腳太快了吧,這就開始說上了?
自己還沒有準(zhǔn)備好呢,光顧著和平陽調(diào)笑了。
“咳咳,”竇太后咳嗽兩聲,景帝和梁王連忙將其扶起來,“今天叫大家來,主要是為了梁王接風(fēng),老身這一輩子最優(yōu)秀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皇帝,一個是平定七國之亂的梁王,老身很欣慰?!?p> “陛下,老身問你,梁王如何?”
“自然是好,文才武略,樣樣皆好。”
“好!”竇太后一跺拐杖,“那讓他當(dāng)太子,百年之后接你的位,可好?”
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仿佛都陷入了呆滯,誰都不敢亂動,生怕打破了沉默,景帝尷尬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笑著,齊玄的五官都皺到一起去了,千算萬算沒算到老太太會這么快發(fā)難?。?p> 大殿外的田蚡焦急的踱步,忽然雙手合十祈求上天,“老天爺啊,求你了,讓齊玄想想辦法吧,只要不讓梁王當(dāng)太子,陛下的兒子誰都行啊!”
田蚡聽到了太后的問句,卻不見齊玄有所動靜,急的不行,他說的是真心話,就現(xiàn)在這種情況,哪個皇子當(dāng)了太子都比梁王強(qiáng)。
傳弟不傳子,這是大忌??!是活生生為未來埋下了一個巨大的禍患。
“你干什么?”平陽死死拉住齊玄,卻見齊玄臉上竟然浮現(xiàn)一種視死如歸的表情。
“放開我?!?p> “你不能去,你真的會挨罰的,說不定太后會要了你的腦袋?!?p> “平陽,”齊玄指著景帝,“陛下快要撐不住了,我一定要做點什么。”
“其他人也會做的,你為什么非要做這個出頭鳥?”
齊玄掙開平陽的手,拿起酒壺,將小瓶中的東西倒進(jìn)去,“七年了,我一直不明白,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但是如今我明白了,就是為了今天。”
“平陽,你是大漢的公主,大漢的利益高于一切,你應(yīng)該懂得?!?p> “我是大漢的公主,可是你不是!”平陽都要瘋了,她不知道齊玄哪根筋搭錯了!
“我雖然不是,我也該做點什么,”齊玄深吸一口氣,再一次站上酒桌,這一次,他長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zhàn),曹劌請戰(zhàn)。其鄉(xiāng)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曹劌說了什么,陛下可記得?”
景帝不知道齊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此時只能把脫身的希望放在齊玄身上,答道,“肉食者鄙,未能遠(yuǎn)謀。”
齊玄對著景帝行了一禮,“陛下果然博學(xué),此句,出于《左傳》,我家先生為我誦讀之時,對我說,若我乘風(fēng)直上,不可學(xué)肉食者,不過齊玄今日慚愧!”
“慚愧什么?”竇太后疑惑的問了一句,齊玄出言說話,她雖然氣惱但是礙于其身份,也不好說什么,而最他娘的焦急的梁王,則是生生忍住想掐死齊玄的沖動。
“慚愧今日,滿庭盡是肉食者,而齊玄,食百姓之肉,見無聊之爭,卻無能為力!”
“北邊的匈奴,就在邊境肆虐,就在此時,我們舉杯同慶梁王平定了七王之亂立了大功的時候,匈奴正騎著馬匹,南下劫掠我大漢的邊境,現(xiàn)今這盤子里的飯菜,難道不是邊境百姓的血淚嗎?!”
“恕齊玄說句難聽的,百姓在受苦,而我們居然坐在這里討論誰當(dāng)太子?當(dāng)個屁的太子,沒了大漢,沒有了陛下,太子又有個屁用!”
“齊玄!慎言!”景帝的余光看到了竇太后握著拐杖的手漸漸緊握,便出言示意齊玄,差不多得了。
齊玄看著景帝,搖了搖頭,他沒打算停止,這次肯定是會挨罰,說不定會掉腦袋,既然一定完蛋,干嘛不徹底打消老太太這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坐的各位都從來沒有想過匈奴打到長安的那一天吧?七王之亂為什么沒有成功,不是因為他們實力不強(qiáng),又或者朝廷的實力太強(qiáng),只是因為他們不該在大漢有如此強(qiáng)敵之日,動了歪心思……”
“匈奴兇悍又如何?也盡是目光短淺之輩,只要嫁些公主,送些牛羊絲綢,便可安撫下來……”梁王哼了一聲,反駁道,他可真的不認(rèn)為,匈奴會是什么威脅,蠻夷之輩,能威脅到大漢嗎?
齊玄發(fā)誓,在接下來的兩秒里,他至少閃過十幾次想把酒壺砸到梁王身上的想法,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南宮,怒火更盛,跳下桌子,走到正中央,指著梁王的臉,大喝一聲,“我看你才是目光短淺之輩!”
“你……”
“你什么你?我難道說的不對嗎?和親,是恥辱!是奇恥大辱!是大漢的國恥?。∥掖鬂h男兒千千萬,盡是一腔熱血,卻要女兒的清白身來換取和平?你,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齊玄是真的怒了,他不能接受和親,一個好好女孩子,嫁人生子,幸福一生,多好,居然為了什么和平,嫁到匈奴,這簡直不敢想象。
“大漢立國之初,國力弱小,和親在所難免,但是梁王你怎么不把你女兒嫁給匈奴?”
“嫁于匈奴要經(jīng)過……”
“少來了,和親,就是一塊遮羞布,遮住了滿朝文武的臉,掀開這塊布,每個臉上都寫了兩個字,懦夫!”
景帝向前走了兩步,微微低了低身子,“玄兒,若是你,如果必須和親,才能換來百姓的和平,你該如何做?”
齊玄失笑,搖搖頭,“陛下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和親不行,不能保百姓的和平不行,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百姓之前戰(zhàn)死沙場,頭可斷,血可流,尊嚴(yán)不能丟!天子守國門,臣子死社稷,正是如此!”
“可是你不會武。”
“不會武可以學(xué)啊,不瞞陛下,如果我家先生帶我出游,我一定要去塞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北風(fēng)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戰(zhàn)火連天,斜刀跨馬,一箭三雕!”
齊玄滿臉的興奮,“陛下,這是何等的壯闊!”
景帝又向前走了兩步,“你想當(dāng)將軍?”
“我?”齊玄笑了笑,連忙擺手,“也就是想想而已,試問哪個少年郎年少時不夢想過一戰(zhàn)封侯?”
齊玄飲盡杯中酒,景帝的問話勾起了他心中的渴望,“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做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后名,可憐白發(fā)生!”
“這才是英雄!”齊玄轉(zhuǎn)身遙敬星空一杯,“可惜這世界,英雄太少,狗熊太多。”
“這些詩文,是蒼先生所做?”竇太后終于開口,可是問的卻是這么不痛不癢的問題。
“不是,是我從古籍中看來的?!饼R玄回過神來,踏步走到劉彭祖桌子前,看了看這一側(cè)的人,眼中閃出詭異的光芒,“陛下,今日玄兒失態(tài)了,但是原諒齊玄興之所至,陛下,這世間萬千,都不如江山萬里?!?p> 景帝猛地抬頭,看著齊玄的目光似利劍一般,“你說什么?”
齊玄不再答話,卻將酒壺開蓋,向后空一拋,酒液四濺,灑在了眾人身上,當(dāng)然,齊玄和劉彭祖身上的最多。
齊玄笑著褪去外袍,解下腰帶,脫下華服,大笑一聲,“陛下,齊玄祝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哈哈哈!”齊玄大笑著將華服一甩將自己緊緊裹住,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