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往事 十二 回鑾

　　“娘娘！娘娘！”

　　就在仲慧喬坐在大車上倚著車窗顛簸著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有人高呼著跑過來。

　　她連忙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是個年長的太監(jiān)——這太監(jiān)她也認(rèn)得，是皇上身邊的。

　　“肅公公，何事驚慌？”趕車的夏一跳迎上去，扶著他問道。

　　“啟稟……啟稟娘娘……老佛爺……老佛爺正在大發(fā)雷霆……您……您趕快過去吧！”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真不是我想湊字?jǐn)?shù)?。?p>　　“老……老佛爺她是為何發(fā)火呢？”她問到。其實她是奇怪老太太發(fā)火要我去干嘛啊，這不是觸霉頭嘛……

　　“奴才不知，”那位肅公公說道，“老佛爺是要所有娘娘全部到跟前去……”

　　呃……老太太恐怕是看見了啥東西讓她不開心吧……可有必要這么大陣仗把所有人都叫過去給她當(dāng)“出氣筒”么……她心里是一萬個一千個不愿意。

　　不過想是這樣想，她可不愿意這時候缺席成為眾矢之的。于是也不多說，趕快下車跟著肅太監(jiān)往前奔去。

　　這時她才留意到，大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在了一座宮殿前面的廣場上——而這宮殿，她認(rèn)得正是皇宮里的太和殿——在她那年代已經(jīng)是“故宮”了。宮室還在，但可以看見頗為狼藉。

　　密密麻麻的人叢，已經(jīng)跪倒了一大片——唯一站著的是位背對眾人的老太太，用膝蓋想都想到這位就是老佛爺了。

　　老太太面對著宮殿，一言不發(fā)。

　　她本來想找個不起眼的地方呆著，可滿地都跪滿了人——唯一空著的地方，是另外一個跪著的人旁邊。那個跪著的，居然是皇帝陛下。而另一邊，還跪著那位皇后。

　　她硬著頭皮挪上前，跪倒在皇帝身旁。幸好這時皇帝只是稍稍瞄了她一眼，微微一示意，也不講話，她也落得清閑。她現(xiàn)在只盼望老太太的“訓(xùn)話”不要太久才好。

　　可惜老太太此時并沒有說話——她留意到老太太的腳在抖動，也沒人敢去扶——她猜到老太太正處于極度生氣中。

　　“皇爸爸，消消氣兒。保重貴體?！被实坌÷曊f道。這會兒也就皇上敢開口了，其他人是連大氣都沒敢出。

　　“保重！咱保重有什么用？這大清朝在咱們手里都成這樣子了?。?！”老太太憤憤地說道。

　　沒人敢接她的話，包括皇帝。

　　“罷了！就等咱一咽氣，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地下的列祖列宗!”老太太大聲說道，“恐怕啊，咱是死了都不得安寧！！”

　　下邊的人個個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甚至還包括那位皇上。不知怎么的仲慧喬突然想到，老太太這番話說得倒是頗有先見之明，確實在之后會有個姓孫的家伙去把清朝皇帝的祖墳給“倒”了，結(jié)果當(dāng)然是這里的各位主子和他們的列祖列宗全都被“刨”了個干凈——不過那都是二十幾年后，那會兒大清王朝早死透了，只剩那些個遺老遺少出來收拾殘局而已。

　　不過呢，她可不會笨到這時候說這些話出來。被斥為“妖言惑眾”拖出去打板子都是輕的，而且按照老太太的性格，說不定會跟金庸先生《鹿鼎記》里的那位假太后那樣，一聲令下把全天下姓“孫”的人都給“夷”了九族——這樣一來，別說那個“土行孫”了，估計連那位“行者孫”都會消失，整個歷史肯定會崩塌得一塌糊涂……

　　“寸開泰！”老太太忽然叫道。

　　“奴才在?！币粋€聲音答道。

　　她這時候才看清，原來老太太旁邊還跪著個人。看面容不過四十上下，可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身上的官服也顯得頗舊。不過看他官服背后的補子，是四品云雁補（她在現(xiàn)代的時候因為覺得好玩，曾經(jīng)記過這個補子的分類所以認(rèn)得）。補子是新的，跟官服形成明顯對比，看來是剛升官沒多久。

　　“這皇城里的那些個守衛(wèi)哪？”老太太略帶不滿地問道。

　　“回老佛爺，”那個叫寸開泰的官員答道，“城破之日，守衛(wèi)全部力戰(zhàn)身死！”

　　“好！好！好！”老太太連說了三個“好”字，“庚申年燒了圓明園，如今總算沒把這皇宮也燒了！要不然老婆子咱連個躺的地方也沒有！”

　　是啊，至少皇宮還在，實在是可喜可賀……

　　“可這宮里頭的那些先帝們積攢的寶貝，都到哪兒去了？？？”老太太忽然激動起來。

　　哦，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她心想，老太太這是心痛自己的寶貝來著，可早干嘛去了……

　　“回老佛爺，這各國的兵在這皇宮里自行出入，無人能阻……”寸開泰趴在地上磕了個頭說道。

　　“無人能阻！無人能阻！這偌大的大清，居然擋不住幾個番邦小卒！”老太太吼道，聲音在太和殿廣場激起一陣陣回音……

　　“奴才恭迎瑾妃娘娘回宮！”一個太監(jiān)尖著嗓子叫道，瞬間道旁跪滿了人。

　　她被妞姐攙扶著，慢騰騰地挪動著腳步（這讓她好不習(xí)慣），后面的來喜抱著那條“御賜”哈巴狗。

　　原本她還以為，瑾妃身邊的人就是一路逃難那幾個人了。誰知道回到這皇宮，“回到”原來“自己”居住的永和宮，居然發(fā)現(xiàn)還有這么多伺候的人……

　　怪不得這清朝要滅亡啊，都這樣子了皇宮里還養(yǎng)著這么一大幫子人，她心里想道。

　　走在后頭的夏一跳搶先推開了殿門，然后躬身退開。

　　仲慧喬走進(jìn)“自己”的住處。

　　就那么一瞬間，她似乎有總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屋子里應(yīng)該是提前打掃過了，但她留意到桌面有些印子，像是原來有什么東西曾經(jīng)擺在上頭。

　　“啟稟主子，奴才們已經(jīng)備好了褥子?！辨そ阏f道。

　　“嗯，知道了。”她應(yīng)了一聲，然后坐在了凳子上，“你們都退下吧?！?p>　　其他人都退出去了，夏一跳帶上了門，但妞姐卻沒有出去。

　　“妞姐，你也下去歇息吧?！彼杏X有些不自在，補充道。

　　此時，一向恭謹(jǐn)?shù)逆そ愫鋈粧伋鲆粋€令她毫無準(zhǔn)備的問題：

　　“娘娘，你……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