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討錢
“孫公子,老夏,您二位說說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來人一口把杯子中的茶喝完,憤憤不平地說道。
一邊坐著我和老夏,老夏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而我——就是來人口中的“孫大少”——只得耐著性子不尷不尬地坐在一旁聽這位高談闊論。
此人打扮,再明白不過地說明了此人的身份——太監(jiān),而且是有職司的太監(jiān)。
不過此時他的那身“公服”,早已色彩黯淡,甚至有幾處不那么顯眼的角落的布料從色調(diào)上就看出明顯不是“原裝貨”。
他在我們面前“吐槽”的,則是一件在我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此刻的遜清小朝廷,自從去年的“建福宮大火”之后,早已在那位“皇上”的命令下裁撤了絕大部分的太監(jiān);剩下的,都是“皇帝”和“皇后”加上幾位“太妃”身邊有數(shù)的幾個人而已。
按照現(xiàn)代管理學(xué)的觀點,這叫做“精簡機(jī)構(gòu)”,是為了降低企業(yè)成本的做法。
別忘了,小朝廷那些支出,都需要此刻的民國撥款呢!
但是“皇宮”里的這些“爺”,估計是大手大腳慣了,所用的支出居然比起“裁撤太監(jiān)”之前還不見減少,甚至還有增加。
要按現(xiàn)代“管理學(xué)”的觀點,哪家企業(yè)的“CEO”做成這樣子的話,離最后倒閉的時間怎么都得用小時來算。
現(xiàn)代的那些個“富二代”、“二世祖”們,哪怕再敗家的,也不敢把自家的公司這樣往死里去作。——換言之,哪家的公子敢這樣“作死”的話,基本就離樹倒猢猻散不遠(yuǎn)了。
但很不幸地,眼下正有這樣的一位“爺”,不是別人,正是遜清小朝廷里那位“廢帝”溥儀。
按說吧,去年因為一場“建福宮大火”,溥儀已趁機(jī)趕走了不少身邊的太監(jiān)……雖然說吧,這場浩劫猜測也正由于溥儀覺得宮里的太監(jiān)“監(jiān)守自盜”想要整頓而起,但自從那以后,宮里的用度不減反增,也說明了這位爺和他身邊那群人還真的是搞不清狀況……
“劉老公,”老夏等對面這位稍微停一停問道,“端康皇太妃身體安好?”
劉老公明顯被問得一愣,然后才囁喏著說道:“她……太妃她老人家身體還壯健……”
這令我突然心下一驚。
因為我記得,瑾妃,也就是我的隊友之一仲慧喬吧,應(yīng)該是今年“去世”的。
不過此時,還不宜說破此事。
“劉老公,”我說道,“此事須得宮中諸位細(xì)細(xì)參詳,畢竟現(xiàn)在國家也不富裕,撥款困難也是正常。”
劉老公似乎沒有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一時瞠目結(jié)舌說不出話來。
我猜也許他原本認(rèn)為我這個“欽賜五品頂戴”,應(yīng)該會幫著他們說話的。
良久,這位劉老公才猶猶豫豫地說道:“這……本來……本來宮里找了好幾位大儒,要上去跟他們說道說道的……咱們想啊,如果加上一些說得上話的人可能就更好了……”
我總算明白了。
原來到了這時候,這“小朝廷”還盤算著問民國“討錢”啊!我真的相當(dāng)無語了……
不過就是不知道本少爺何德何能,居然勞動到這位公公大駕光臨,邀我去當(dāng)“皇帝御用說客”……
最后的最后,總算是我“自黑”了一段以后,好不容易才“送”走了這位“貴客”。
“宮里的日子看來也不好過啊……”老夏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
“以后還有更艱難的日子呢!”我接口道。
這算是我一種隱晦的提示了。
“就是……”老夏猶豫著說道,“不知道瑾妃娘娘是否有啥咱能幫上忙的……”
我不忍心把瑾妃的最后結(jié)局告訴他。
“應(yīng)該不用吧,”我說道,“瑾妃娘娘暫時應(yīng)該還好,如果有什么困難估計她會有信兒過來?!?p> “話雖如此,”老夏道,“可去年可是娘娘的五十大壽,咱好像都沒得著賀壽的機(jī)會?!?p> 一瞬間,我愣了一下,然后就了然了。
如果是一個女孩子的18歲、20歲生日,她肯定很愿意和身邊朋友分享。
但當(dāng)身邊人都明擺著告訴她:“你今天五十歲了,恭喜??!”任憑誰都高興不起來吧!
這點女性的小心思,我現(xiàn)在似乎明白了。
“太妃為人低調(diào),這種情勢下,恐怕她也不想太勞師動眾吧?!?p> 老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雖然是這樣說,但末了還是告訴老夏,時不時多打聽下宮里的情況。
我本來有那么一刻沖動,想進(jìn)宮“面見”這位娘娘加隊友的;但眼下的情勢,恐怕不適宜過多聯(lián)系吧!
而且,從年份上看,東邊海那個國家蠢蠢欲動,離那個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本來我以為這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可哪成想十幾天以后,又有“討錢”的上門來。
這回來的,居然是民國的代表。
我當(dāng)然還沒到達(dá)要驚動到上層派人過來親自“討債”的程度——這次來人,原來還是跟去年的“列車驚魂”有關(guān)。
原來去年好不容易談妥的條件,那些外國公使們加了一條,就是要賠償各國“肉票”的損失,一共是34.5萬銀元。
結(jié)果過了大半年,上面還沒把錢交給各國公使,引起了公使們的不滿。
我還從來人口中聽說了,那個接受改編的土匪頭子,也就是我的“晚輩”孫美瑤,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經(jīng)“領(lǐng)了便當(dāng)”。
這事情也怪他自己,太囂張跋扈,縱容手下?lián)寠Z,還跟其他部隊其了沖突。于是他名義上的頂頭上司就以“喝調(diào)解酒”的名義,結(jié)果擺了個“鴻門宴”,他和另一個兄弟就這樣被“咔嚓”了。
聽到這個,我對其并無多少同情,覺得這純粹他自己咎由自取。不過我倒是很關(guān)心那位對我多有照顧的郭其才,一時間也沒找的機(jī)會問。
這次來人,是聽說我跟英國公使交好,而且也是事件的當(dāng)事人,想讓我出面給英國公使求求情,讓各國寬限幾天。
我不禁苦笑。
這一聽就不是什么好差事。
反正,從劉老公上門,再到眼前這位,橫豎都寫著倆字——討錢。
咱是不是可以考慮在這民國開家“財務(wù)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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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樓番薯
民國十三年1924年3月16日。北京政府拖欠年費,遜清皇室財政困窘,通知政府履行優(yōu)待條件,并懇請蔡元培、胡適等有影響力的學(xué)者代為呼吁。4月3日北京公使團(tuán)要求北京政府迅速賠償“臨城劫車案”損失34.5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