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消停
“孫大少,咱知道您是頭面人,可你們家的人出去砸咱們家的買賣,這事兒說上大天也說不過去吧!您來說說得咋辦?”
店里大大咧咧坐著一個穿著對襟衣服的家伙,衣袖挽起,翹著二郎腿,陰陽怪氣地,讓人一看就特別不舒服——簡單說來就是相當欠揍。
他背后站著幾個人,其中兩個就是昨晚趴墻頭偷出去的伙計,鼻青臉腫地,被幾個人押著,低著頭不敢說話。
說話這人我居然也認得,就是上回“第一次”在八大胡同里碰見的那幾個行院打手中的一個——難得我隔這么久還認得他,估計是此人臉上那痦子太有辨識度了。
這么一來,昨晚偷出去那倆兔崽子所為何事也就顯而易見了。
“這位爺,”說話的是我背后的老夏,一臉和氣生財,“這事兒確實是咱們的不是,咱們家的人弄壞的貴店的一切物事,小店一并承擔賠償便是。”
“喲吼!”那“痦子”哼哼道,“那你們的人傷了咱家的人怎么算?”
看著那倆伙計背后那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傻子都知道咱們家那倆雖然不弱但挺瘦的伙計怎么都不可能把人家給打了的。但眼下明擺著對方是漫天要價,咱們也理虧在先,也只好“破財擋災”罷!
于是,在肉痛地付了幾十個大洋之后,這事情總算是這樣過去了。
我后來想到,這些行院里的家伙們應該不會不知道孫大少我以前可是他們的“老主顧”,所以老鴇自個兒才不出面;然后那幾十個大洋回去以后會上交幾成那還真是天曉得。
“你們倆!”老夏黑著臉對著那兩個闖禍的伙計說道,“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還有,錢從你們工錢里扣!再有下回咱店里可就沒了你們這號人!”
看著唯唯諾諾而去的兩個伙計,我無奈搖搖頭。
出了這事情以后,店里的伙計們也總算消停了幾天。
那天晚上我扮“黑衣人”跟蹤那倆爬墻的家伙從水缸上摔下來的時候,被人從后面扶住還捂住了嘴。
我第一反應,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我跟蹤被人逮住了!頓時腦補了各種澆涼水嚴刑拷打的情景……
直到我看清了我后面接住我的人是……老夏。
艾瑪,這還真他娘的嚇死人了!
“少爺先別聲張?!边@是老夏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們悄悄回到正廳,簡單交流了一下情況。
原來老夏也知道了店里出了狀況——慧卿告訴他的——這么說來我的這位老婆大人可真夠消息靈通的。
于是老夏連夜趕了回來,恰好碰見了我“跳窗”,于是就悄無聲息地跟著,直到我從水缸上摔下來。
按照老夏的看法,那倆伙計偷跑出去,應該不是當什么“鼓上蚤”之類的,所以暫時最好先不要打草驚蛇,可以再想法打聽一下再做打算,免得搞得店里人心惶惶。
我深以為然。
不過我們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那倆家伙就因為在“八大胡同”里面喝醉了酒砸了東西還打了人,就被人押回來興師問罪了。
此后我跟老夏商量了之后在店里由我親自宣布,以后伙計一律禁止夜里無故外出,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定然嚴懲不貸,老夏每晚還親自巡查。我們沒有提開除的事情,一則覺得那樣似乎太嚴重,二則這些伙計少說也有干了兩三年的,開除一個再招新人也太不劃算。
至少當時看起來這應該算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漸漸這事兒出了幺蛾子。
這天晚上,我看老夏又要出去“巡夜”,突發(fā)奇想要跟著去看一看。
老夏不置可否,露出苦笑在前頭引路。
到了大通鋪門前,老夏先慢慢把門推開一線,然后習慣性地讓在一旁。
門里傳來夸張的鼾聲。我雙手輕輕把門推開,抬腳便進。
里面很黑。
就在我眼睛正在適應黑暗的時候,我忽然感覺自己一腳踩進了什么液體里,然后向后滑倒!
身后的老夏在驚叫聲中扶住了我。
雞飛狗跳。
“誰??……到底誰干的?。。 崩舷臍獾陌l(fā)抖。
老實說,這么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向老成持重的老夏發(fā)那么大的火。
我這個當事人坐在凳子上,反而是有點兒哭笑不得的感覺。幸好老夏扶住了我,讓我不至于摔個大馬趴。所以除了腳上傳來的一陣陣尿騷味……其他,還好……
那些伙計們一個個低著頭不說話,不過從他們腦袋底下偷偷交流的眼神看來,這群兔崽子本來就沒安好心。這“尿桶地雷”本來應該是給老夏蹚的,我這也算是給“師父”“擋了槍”吧?
“一個個都不說話是吧?”老夏喝道,“那成!今個兒大伙兒都到外頭站一宿!”
回到房間,我和老夏相視苦笑。
“少爺對不住了,”老夏帶著歉意說道,“咱沒想到這群兔崽子居然敢弄這個……”
“沒事兒,”我搖搖頭道,“要不是我踩上了也該是你啊。”
“沒想到這幫王八蛋為了上院子,啥辦法都用了。”老夏沉吟道,“搞不懂這事兒……按咱說這辛辛苦苦賺的倆錢干啥不好,給爹媽留幾個,攢起來娶個媳婦兒該多好……”
那是……孔夫子云:食色性也……
我差點兒把這句給背出來了,幸好臨時想到老夏他不是位“老公”么,說這個不是找抽,生生把這句話忍住了……
不過說起找個媳婦兒這事兒,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老夏告訴我,這幾天查夜,那幫家伙就想出些諸如堆被子裝人、找人頂包什么的,搞得老夏是七竅生煙……至于這回的尿桶,算是“新鮮”的,真不知道后頭還會弄些啥花樣出來……
然鵝……我們倆想了大半夜也沒想到啥好辦法。
“只好先這樣兒吧……”老夏露出無奈的神情。
看著院子外頭那一排站著打呵欠的家伙們,我也只能苦笑。
看來這段時間我們店給“八大胡同”貢獻的生意暫時是停不了了……
鐘樓番薯
大年初一。 大街上冷冷清清,往年過年時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見不到了,連新年本該營業(yè)的商鋪也都沒有開門。 這是一場戰(zhàn)役。 廣東人本來極為重視親情,但今年,大家都知道情況,所以也響應了。 近來有幾位讀者留言,給予了我莫大的鼓勵。因此今天,我用手機完成了這章。 希望,本來就是支撐著人們直面挑戰(zhàn)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