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大儒 【相逢且恨晚 再會莫當時】
楊六奇知道,面前這個披著“官衣”的家伙,已經(jīng)看上了自己的皮包。
此刻他無比后悔自己偏要弄給自己找這么一個不自在——雖然自己還特地挑了個舊皮包,但從一路被覬覦的次數(shù)看,自己還真的不懂真正的“低調(diào)”……
“長官,這是我自己的包。”他強壓怒火盡可能平靜地說道。
“你個死窮鬼用得起么!”那個家伙用手把帽子正了一下冷笑道,“肯定是偷的!”
額……此刻自己的打扮確實是“窮鬼”,也不怪得人家起疑心啊……不對這不是重點……
“這是朋友托我?guī)У?。”楊六奇說了個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對面的那個路警更沒理由相信了。
之前換衣服,他覺得把槍放在身上還是太高調(diào)了些,于是連槍和腰槍套都放在皮包里了。否則這時可以偷偷“亮械”讓那家伙知難而退吧!
“包拿過來!”
那家伙好像都不愿廢話喝道。
真見了特么個鬼了!
包肯定是不能給的,要不絕逼是拿不回來的。實在不行唯有……
“這位官爺,有話好說?!?p> 突然有人說話了。
楊六奇跟那路警都愣了下,回頭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原來就是方才那個穿西服的中年人。
“怎么著?還有同黨是吧!”
估計是被中年人的氣度衣著鎮(zhèn)住了,那路警雖然還是嘴硬,但氣勢明顯弱了下來。
“官爺行個方便?!?p> 中年人笑著伸出手好像要握手的樣子,但楊六奇站在近處,發(fā)現(xiàn)他右手小指分明夾著一個大洋。
那路警一點都沒猶豫,伸手跟中年人握了一下道:“先生說得有道理,我就不打擾了!”
眼看那家伙滿面堆笑地轉(zhuǎn)身下車,楊六奇松了口氣。
“兄弟不如過來一敘?”中年人微笑道。
楊六奇對這位的印象由此就好了起來,而這也是一個不壞的主意。
穿過人群,中年人回到自己剛才的座位前。經(jīng)過剛才的事情,在場的人只要不傻都知道要有點眼色,都自覺讓路,甚至也沒人敢趁機把中年人的位置占掉。中年人坐下,從懷中掏出幾個銅板遞給旁邊的乘客道:
“兄弟你去買杯茶喝?!?p> 那乘客自然會意,接過銅板爽快地站起來。
楊六奇知道,他是在給自己騰位置。
“有勞兄臺破費了!”楊六奇對中年人鞠了一躬坐下。
“在下姓蔣,”中年人拱手道,“借問兄臺高姓大名?”
人家都自報家門了,這肯定是不能拒絕的,不過這一路上遇到的姓蔣的未免也多了點……
“在下姓楊,”楊六奇拱手由衷道,“方才要不是蔣先生解圍,都不知如何是好?!?p> “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蔣先生笑道,“倒是要請兄臺恕我冒昧了?!?p> 這位蔣先生舉手投足間,自然有一股儒雅的氣度,楊六奇不由自主也文縐縐起來。
“楊兄莫非也是‘凍三尺‘?”蔣先生忽然問道。
“東三尺”?楊六奇愣了一下,這是什么“切口”?但聽著有點耳熟……咦?莫非……
“蔣先生也是‘千一發(fā)’?”
帶著點暗喜,楊六奇笑著反問道。
蔣先生爽朗大笑點頭。
楊六奇聽懂了,這是老派文人的小把戲,說起來有點“酸”?!皟鋈摺彪[一個“冰(兵)”字,他回應(yīng)“千一發(fā)”則是藏著一個“均(軍)”字。
錯不了了,他們都是軍人。
對上“切口”之后,他們兩個開始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
“賢弟是南方人嗎?”
此刻那位蔣先生對他的稱呼已經(jīng)從“楊兄”變成了“賢弟”了,這文人的酸氣還真是……(幸得在楊六奇那個年代,即便是小學生也能背出幾百首古詩詞了,文字游戲也不少人玩,楊六奇自己也算是個中達人,否則還真的對不上。)
“不錯?!边@從口音就可以聽出了,沒什么好隱瞞的。
“我真是孤陋寡聞了,想不到南方也有賢弟一般的人物?!笔Y先生似乎心情不錯。
“蔣先生見笑了。”適當?shù)闹t虛也還是要有的,雖然這位老哥聽來對南方人不無偏見就是了。
“如果不介意,賢弟就叫我‘大哥‘可以了,愚兄稍微癡長幾歲?!笔Y先生道。
這……這位老哥還真是謙虛……不過話說這姓蔣的都喜歡跟別人稱兄道弟的嘛……
于是兩人開始天南地北地聊起來,相談甚歡。
不過基本上都是蔣老哥講,大多都是東部的風土人情;至于楊六奇自己,因為穿越過來所到地方有限,能說的不外乎佛山和廣州等少數(shù)地方實在不多(總不能把未來的見聞這時候說出來),于是基本是做聽客。
不可否認,這位老哥的口才和水平極高,講話深入淺出,連車廂里其他人都漸漸安靜下來,還有從隔壁車廂聞聲蹙過來的,有些人張目結(jié)舌聽得極為入神,這令楊六奇不禁想起他們那個年代的小學生來。
老哥講的風土人情有些讓楊六奇都聽得驚訝不已,不過他也留意到,蔣老哥絕口不提跟軍中有關(guān)的事情。
他突然開始好奇這位蔣老哥的身份來。按說這個年代,如此有文化的人已然不多,何況又是軍人身份,這位莫非是哪位歷史名人?
汽笛長鳴,列車到站。
這是中轉(zhuǎn)站,繼續(xù)北上需要換乘。
他跟蔣先生握手作別。
楊六奇頗有點不舍,這算是他穿越以來過得最輕松愉快的一段旅程了。
看蔣先生的神情,他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遺憾。
“楊賢弟,還望后會有期?!笔Y先生道。
“蔣大哥,后會有期。”楊六奇也沒有多說。
他們兩個都沒有說出自己所往何方,不過楊六奇感覺出蔣先生應(yīng)該也跟自己一樣有重任在身。
“希望日后不會成為戰(zhàn)場上的對手吧!”他暗自想道。
艱難地隨著人流移動,他好不容易擠到售票處。
在周圍南腔北調(diào)的土話中,他慶幸售票窗口那位說的那口“官話”還能聽懂。
“一張去北京的票?!?p> 楊六奇一愣,抬頭一看。

鐘樓番薯
民國年間從南方北上似乎并未全通鐵路,在漢口仍有一大段未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