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羅剎
一個廢棄的地窨子,已經(jīng)塌了一半。
那個姑娘躺在里面,衣服已經(jīng)被撕開,身子都露了出來。
不過她沒有任何動靜,灰蒙蒙的雙眼早已失去了神采。
她胸口上,一個可怖的傷口還在汩汩往外冒著鮮血。
我想起了,剛才好整以暇慢慢整理衣服的岡本隨手遞還給士兵的那把刺刀,上面還留著沒擦拭干凈的血痕。
外面稀稀落落的槍聲,夾雜日文的喊叫聲。
我早已心如死水。
我蹲下,輕輕幫她掩好衣服,然后撿起那塊帶血的頭巾,疊好,放進懷中。
走出地窨子,轉(zhuǎn)到崗子上,我看到那些鬼子兵們在整隊,士官們在發(fā)號施令。
都完了。
我找到自己的馬,一跨而上。
岡本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再次抽出了軍刀,大喊了一聲“進發(fā)!”
隊伍再次開拔。
野地里,稀稀落落的隊伍,隊伍里是神色茫然的士兵。
為首一個軍官,穿著東北軍制服,走上前來點頭哈腰,極盡諂媚之能事。
岡本似乎心情大好,擺擺手“開路一馬斯!”
我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我默默地記住這一切。
耀武揚威的鬼子,也許不會知道它們之后的下場。
不過我知道。
我也不介意,把它們加速送回地獄。
王林來了。
這里是我新的駐地。
王林過來,是交還“軍權(quán)”。
我把那套鬼子軍服一團遞還給他。
他接過,放在地上疊好,然后重新遞還給我。
我默默接過。
“留著,以后有用?!彼麙佅乱痪?,轉(zhuǎn)身走了。
承德,前清皇家御用避暑地。
昔日威嚴的皇家庭院,此刻擠滿了手里捧著各種珍貴字畫佛像的大小強盜。
不過這些穿著日軍制服的強盜們,并不是一窩蜂的亂搶,而是很仔細地分門別類打包。
極端的細致。
我?guī)е业娜?,在別苑外“站崗”。
“連長,這……他們這不是明搶么??”
問話的人,是張山。
他是最早被我招進來的那批人之一,那個街溜子。
上次伏擊反伏擊之后,好些人打了退堂鼓。本來我以為這個張山也會跟那些人一樣,誰知道他一言不發(fā)就跟著隊伍回來了。
回來之后,他好像就變了個人一樣,從前那副吊兒郎當?shù)眠^且過的樣子好像好了不少,變得少話了。
而梁柱子被抓走了以后,作為僅剩的“老資格”,他也順理成章成了“隊副”——王林親自任命。
我也順其自然,懶得去管。
不過此刻他能夠問出這一句,我也深感意外。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p> 我冷冷道。
他似乎一愣,然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叔,咱們就在這里給鬼子看著門?”
栓子走過來,壓低聲音道。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他成熟老練了不少。
“看著,記著?!蔽艺f道。
“好?!彼┻┍亲?,回頭再看了一眼。
岡本鬼子盤膝坐在一張臥榻上,衣服扣子解開,帽子放在茶幾面上,看樣子心情大好。
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征用”為鬼子兵的“兵營”,老鬼子坐著的正是前清皇上們的“龍床”。
“郭君啊,辛苦了!”他用中文講道。
“有勞太君掛懷?!蔽夜还淼?。
他似乎沒有想到我現(xiàn)在是這樣的冷淡態(tài)度,略微錯愕了一下。
不過我隨后垂手而立在一旁,岡本鬼子也不好說些什么。
“岡本閣下,這里已經(jīng)清理完成。”
王林走進來,躬身道,臉上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神情。
“啊,很好?!睂久X袋道,“你和郭君都出去吧?!?p> 我和王林一起走出殿堂,王林順手掩上了門。
“老郭啊,”他突然道,“你這個樣子日本人很難不疑心?!?p> 嗯?他這話什么意思?
“現(xiàn)在是保存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火?!?p> 他留下了這么一句話。
我接到一個任務(wù),是去收攏部隊——投日的原東北軍。
廣場上,東一堆西一堆穿著東北軍制服的軍人,看起來比日本人還多。
這里面,居然還有牽著馬的騎兵。
老帥死了之后,這東北軍看起來就是一盤散沙,那位少帥根本沒有資歷和能力控制。
想起當年老帥說過的要拉部隊滅了日本人的豪言壯語,此刻聽來真是莫大的諷刺。
要是老帥泉下有知,不知會不會活過來賞那位風流倜儻的少帥幾個大耳刮子?
這樣以來,我手下節(jié)制的部隊,像吹漲一樣膨脹起來。我也從“郭連長”,一下子升級為“郭團長”。
封官許愿,如此而已。
我對這玩意兒實在是興趣缺缺,就想著哪天逮著機會拉隊伍上山拉綹子跟鬼子真刀真槍干去!
不過這也是一時之想,我知道我那些手下里靠譜的不算多,加上這會兒隊伍擴充,還都是些投降日本的漢奸,這樣子的隊伍別說拉上山,能不能拉出門都還是未知之數(shù)。
想到這個,我想起柱子那小子來。
那小子倒是絕對可靠,不過已經(jīng)落入了鬼子的手里,雖然王林最后關(guān)頭保了他,但進了鬼子憲兵隊,不死也得脫層皮。
得想想辦法。
我派栓子回錦州打探過,但哪里的憲兵隊已經(jīng)全部換過人,據(jù)說連牢房里關(guān)押的那些人都全部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去了。
嘖……
我坐在人來人往的路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
差不多了。
我拿起禮帽,走到攤主前,摸出兩個銅錢,放在茶壺蓋上。
攤主抬頭看看我,說道:“爺,喝茶一文錢就夠了?!?p> “買盒火柴?!蔽业馈?p> “爺要抽煙?”他問道。
“有大前門么?”
“爺北京來?”
“他房上沒瓦?!?p> 攤主點點頭,蹲下身子,摸出一盒火柴遞給我。
我拿了,戴起禮帽,頭也沒回,出了茶攤。
深夜,街上萬籟俱靜。
街角出現(xiàn)一個人影,走到一家店鋪門前,敲敲門上的門板。
店鋪招牌寫著“東山酒館”。
“打烊了!”
店里面有人道。
“我來還火柴的?!?p> 來人壓低聲音道。
良久,門板被卸開一條縫。
來人閃身進去。
門板又被關(guān)上了。
街上恢復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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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樓番薯
有一直關(guān)注的讀者,批評我實在更新太慢。確實如此。我會盡我所能。因為每次落筆前,都要查一堆的歷史資料,也進一步拖慢了速度。見諒 m(_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