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政委

　　自那一日海戰(zhàn)之后，船隊平穩(wěn)地繼續(xù)航行著，眾人都洋溢在擊敗尸鯤的喜悅心情之中。留里克已經(jīng)是一艘德拉卡爾的船長了，就是迪米桑曾經(jīng)統(tǒng)領(lǐng)的那艘。偶爾有些船會靠過來，水手們都想看看這位小酋長的模樣。面對這些敬畏中帶著好奇的目光，留里克總會微笑著點頭回應。幾天下來，他的臉頰都僵硬了。

　　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駛過了芬蘭灣，進入了涅瓦河。留里克在船上已經(jīng)有些無聊了，他問蘇烏斯：“蘇烏斯，我們就一直這樣在水上漂著嗎？”

　　蘇烏斯回答道：“等過了前面的拉多加湖，會在伏爾霍夫河畔的諾夫哥羅德休息一會。不過拉多加湖的鱸魚是一道美味，大約后天它們就能出現(xiàn)在我們的鍋里了?！?p>　　留里克聽著蘇烏斯的回答，若有所思。諾夫哥羅德么，前世他在學習俄語時，曾經(jīng)去了解過俄羅斯的歷史。根據(jù)俄羅斯最早的編年史《往年紀事》記載，諾夫哥羅德是瓦希商路上的一個重要地點，往來商旅常常在這里停歇，因此這兒也從一個小村莊發(fā)展成了鎮(zhèn)子，最終修建了圍墻，成了一座大城。可后來城中發(fā)生了內(nèi)亂，斯拉夫人為了解決問題，就去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請來了留里克三兄弟做國王。因為那時候諾曼人實力強橫，四處進行殖民擴張。尤其是瓦希商路沿線，完全被諾曼人打通了。他們仗著武力，在斯拉夫人的土地上修建堡壘，用以保障瓦希商路上諾曼人的利益。而斯拉夫人還要向他們繳納賦稅。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斯拉夫人才會去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尋求幫助。而瓦良格人，正是諾曼人的一支。

　　不過學界也有另一種說法。很多歷史學家認為，留里克是一支游蕩在諾夫哥羅德附近的武士隊，在距諾夫哥羅德200俄里外的拉多加湖畔建立了拉多加城堡，不時劫掠諾夫哥羅德。公元862年，留里克在城內(nèi)貴族伊爾門家族的接應下進城，將伊爾門家族的對手諾依家族屠戮殆盡，之后有殺光了伊爾門家族，自稱為諾夫哥羅德的王公。

　　留里克是比較認同后一種說法的，因為他不理解斯拉夫人為了解決自己的內(nèi)亂，直接去遠方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請一個瓦良格人回來做王公的做法。因為之所以會發(fā)生內(nèi)亂，正是兩個家族為了爭奪城市的統(tǒng)治權(quán)而爆發(fā)的。當二者僵持不下時，竟然去找了一個異鄉(xiāng)人來做統(tǒng)治者。如果他們不在乎這統(tǒng)治權(quán)，從最開始就不會發(fā)生內(nèi)亂了呀。

　　留里克一想到自己現(xiàn)在就要接觸到這座城市了，不免有些激動。

　　這時，右側(cè)有一艘船靠近了，普倫雅科夫從船上跳了過來。那邊的水手見到留里克，紛紛行禮。而留里克也是微笑回禮。對方遠離后，留里克揉了揉臉頰，問道：“怎么樣了？”

　　普倫雅科夫伸了個懶腰，說道：“這幾天我一直在各條船上奔走，為您宣傳。我說您是上天降下的神子，承擔著振興瓦良格人的命運，在您的帶領(lǐng)下，瓦良格人必將成為陸地和海洋上的主宰。正因如此，您才能生而知之，才能輕易地取走尸鯤的性命。那不是尸鯤大意，而是當時您聯(lián)系了死神，讓他在尸鯤耳旁輕語，他才會聽不見您的聲響。風神也在幫助您，他蒙蔽了尸鯤的眼睛，讓他看不見四周的動靜。海上的女妖也是您的部下，她們盤旋在尸鯤身上，使他無法動彈。由于神的庇護，尸鯤在您面前才會脆弱得像孩子一樣?！?p>　　看著眼前激動的普倫雅科夫，留里克覺得，這家伙在給水手洗腦的時候，一定把自己也騙過去了。不過這樣也好，自己畢竟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如果沒有神秘色彩的籠罩，無法得到眾人的信服。而只有狂熱的宗教崇拜，才能最簡單最有效地進行大規(guī)模的統(tǒng)治。

　　其實留里克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曾經(jīng)猶豫過這樣控制一個人的思想是不是不妥當?？墒撬肫鹆饲笆赖?*，蘇聯(lián)以及紅太陽。不管三者結(jié)果如何，在統(tǒng)治期間，其治下民眾都表現(xiàn)出了狂熱的凝聚力。在群體意識的推動下，少有人能做出正常獨立的價值判斷，哪怕偶爾有這樣的聲音發(fā)出，也馬上會被打倒。群眾是無意識的，是最容易被操縱的。因為他們意識不到自己是隨波逐流，還是自己進行的判斷。可是，絕大部分人還是習慣跟著大多數(shù)人走，就這樣，他們自己也成了旁人眼中的大多數(shù)。

　　留里克看著普倫雅科夫，沉吟片刻，說道：“普倫雅科夫，以后你就是我們的政委了?！?p>　　普倫雅科夫忙問道：“這是什么職位？”

　　留里克答道：“就是負責宣傳我的豐功偉績的，讓所有人都知道?！?p>　　普倫雅科夫一頓拳，說道：“保證完成任務！”

　　留里克看著他的禮節(jié)，腦中靈光一閃：“以后只要是我手下的人見面，都要行一個固定禮節(jié)。那就是右手四指并攏，大拇指緊貼食指第一關(guān)節(jié)。手臂斜置于左胸口。接著從左胸劃到右胸，然后彈射出去，手臂斜指向天，大喊烏拉！聽明白嗎？”眾人試了幾遍，看著周圍人都做著一樣的動作，突然有著激情從心底升起。

　　留里克看著眾人的模樣，暗自點頭。統(tǒng)一的行為能夠加速凝聚力的形成，這樣能夠增添儀式感，造成圈子的認同感。

　　……

　　果如蘇烏斯所言，船隊在第三天的時候到達了拉多加湖。湖中的鱸魚被水手們抓上船來，稍作處理后便丟進了鍋中熬湯。不一會兒，人人手中都捧著一碗魚湯吃著。留里克一邊嚼著鮮嫩多汁的鱸魚肉，一邊看著拉多加湖的湖畔。前世的留里克究竟是在哪里建立了他的拉多加城堡呢？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留里克開始將自己帶入留里克的身份。他好奇前世的留里克曾做過什么，為什么這樣做。

　　吃完了魚肉，留里克搖了搖手中的碗。沉在碗底的渣滓受了激蕩，很快就把魚湯變渾濁了。留里克看著碗中旋轉(zhuǎn)的魚湯，想著近日來船隊中隱隱流動的暗流，微微一笑，將魚湯一飲而盡。

　　飯后坐在甲板上曬著太陽，留里克想起來那天他問謝爾蓋：“父親，為什么尸鯤會給自己取這個名字呢？”他始終無法忘懷這個神奇的名字。

　　謝爾蓋回答道：“據(jù)說尸鯤曾經(jīng)遇到過一支羅馬船隊，那船隊中有一個來自東方的商人。他被俘虜后告訴尸鯤，在東方的傳說中，有一種名為鯤的巨獸，能夠吞天納地。尸鯤聽了之后，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鯤。”

　　留里克追問道：“那為什么后來改成了尸鯤呢？”

　　謝爾蓋忍著笑意說道：“因為在你爺爺追逐他的過程中，他吃了同伴的尸體，被一位暴徒瞅見了。當時那暴徒就哈哈大笑，高聲說他干脆改名叫尸鯤罷了。其余暴徒也笑了起來。后來他之所以改名叫尸鯤，一方面可能是讓自己記住這仇恨，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叫的人太多了吧。畢竟只有取錯的名字，沒有喊錯的外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