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受神格

　　神明，或者說神仙，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非邑一直以為他們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中。雖然交易廳后面就有寺廟，他們家的小雜貨店也是靠著初一十五販賣香燭紙錢度日，但是當(dāng)所謂的神明真正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他只有一個念頭。

　　“開玩笑的吧？”少年背對著窗戶朝右仔細(xì)看了看門，發(fā)現(xiàn)確實是關(guān)著的。

　　憑空的跑到面前來的男女，還有那發(fā)著微光的面具？甚至還說他家那普通的老頭兒是慶神鎮(zhèn)的土地神？！

　　“我說你們啊，騙人也該有個限度！”

　　男人無視他難看的表情，指著窗外的某處，說道：“你可能看見那里的東西？”從剛才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少年總是將視線避開那一處。

　　他們家臥室的窗戶正對著巷子中的蓄水池，被水泥板蓋住的一個長方體，看起來就像是一方巨大的棺材。

　　而就在那蓄水池和對門之間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穿著開襟白襯衫，藍(lán)色的布褲，神色麻木，高大的身形堵在狹窄的過道上，路過的人卻熟視無睹，直接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

　　這分明是一個靈魂！

　　“你既是能看見，為何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非邑別開視線吼道：“所以我才會怕啊，誰知道你們是鬼還是神？”他絲毫不掩飾自己恐懼的心理，實際上從小到大他眼中的世界就與旁人不同，但卻還是會心驚肉跳。

　　“放肆！”女人突然怒火沖沖，“怎可將大人與那等邪魅之物相比較？”

　　“花鈴，他什么都不知道?！蹦腥说钠庖馔獾睾?，看著理直氣壯的少年笑道：“我知你有很多疑惑，然一時間也解釋不清楚，給你看這樣?xùn)|西總該信了?！?p>　　說著手一翻，白光閃過，一柄米五長的黑褐手杖便出現(xiàn)在眼前，頂端稍粗大，仔細(xì)看是雕刻的團團云紋，下端較細(xì)，明明每天都在拄卻絲毫沒有被磨損的痕跡。

　　非邑霎時愣住——這是他家老頭子從不離身的手杖！

　　“怎么會在你這里？你們是不是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有一連串的問題，最后出口卻還是關(guān)乎爺爺?shù)南侣?。老頭子雖然以前也常常會消失個一兩天，但都會給他打聲招呼，這一次已經(jīng)半個月了，久到別人都要忘了他。

　　他一直在不停地找，卻沒有一絲線索，沒想到卻在這里找到了眉目。

　　男人嘆了口氣，“抱歉，我等也不知道，只是等我們知道慶神鎮(zhèn)土地神消失的時候，他的神格和神器已經(jīng)有了繼承者?！?p>　　顯而易見的，這個繼承者就是眼前這少年。

　　“所以，不管你答不答應(yīng)，這兩件東西都已經(jīng)是你的了?！笨粗倌甏翥兜谋砬椋ㄢ?fù)蝗宦冻隽诵覟?zāi)樂禍的笑容，穿著淺金色繡花旗袍的她帶上了一股調(diào)皮的氣質(zhì)，“也就是說，你現(xiàn)在就是慶神鎮(zhèn)的土地神?！?p>　　轟的一聲，非邑覺得自己受到了出生十五年來最大的沖擊。

　　這時，凄厲的叫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只見窗外的鬼魂痛苦的捂著頭，渾身上下開始被濃重的黑色霧氣包圍住。

　　那黑霧猙獰而張狂，既像是爆燃的火焰，又像是一個黑洞，竟然隱隱有要變成大蛇的趨勢！

　　女人眉頭一皺，“大人，那魂魄邪現(xiàn)了。”

　　方才仿若木偶的魂魄此刻神色猙獰扭曲，雙眼圓睜，朝著住著女人和小孩兒的對門走去。

　　非邑直覺會有危險。

　　“且看著，這是你成為神明的第一課，驅(qū)邪。”

　　男人看起來非常從容，雙手合并，淺淺的金色光芒閃過，他的手中出現(xiàn)了一株稻谷，只是這株綴滿顆粒的谷穗帶著淺金色的光輝，讓人一瞧便升起了豐收的喜悅。

　　正在驚異的時候，非邑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見那顆顆谷粒竟然化作光點朝那發(fā)瘋的靈魂飛去，一砸便是一個坑，那黑色就像是被澆了水的火苗一般開始退散。

　　那黑色霧氣不斷地掙扎，盤旋，一股令人感到厭惡的氣息撲面而來，非邑后退一步，忽的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黑霧消散了。

　　這么快？

　　再看那靈魂已經(jīng)變成了原來的樣子，守在對門久久不愿離去。

　　驀地想起對門女人是個寡婦，聽說丈夫因為意外身亡，曾經(jīng)見過一面隱隱約約記得是這個人，非邑問道：

　　“就這樣不管了？”

　　“靈魂輪回之事，不在我等神明的職責(zé)范圍之內(nèi)，自有引路使和地府管。”

　　才說完，那靈魂就被兩只光環(huán)套住了雙手，他似乎反應(yīng)過來這是什么，開始苦苦哀求。

　　“讓我再陪陪我的妻子和兒子吧！我還不想走！”

　　“妄想?！币粋€身穿黑色長袍的青年憑空出現(xiàn)在這靈魂旁邊，他的身旁懸浮著一本半透明的書，感應(yīng)到了靈魂存在之后跳出幾行小字來：

　　李恒明，慶神鎮(zhèn)李家村人氏，生辰公元一九八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卯時三刻，死于二零XX年五月十日午時一刻，死因為工地事故。

　　仔仔細(xì)細(xì)將他生命的重要歷程記錄在案。

　　“死靈不可在陽世久留，你逃脫的這數(shù)月已被邪念所染，若非好運，早已魂飛魄散?！?p>　　那青年面無表情地說著，手在那幾行懸浮的墨色小字一拍，那幾行字便開始扭曲發(fā)光，然后消散。

　　隨著這一世被抹去，那靈魂連驚呼聲都沒能發(fā)出就被一道幽黑的門所吞噬。

　　做完這些后，那青年走過來朝這邊鞠了一躬表示感謝，而后在耳邊按了一下，“這里是引路使編號1927，李恒明靈魂已經(jīng)回收，開始進(jìn)行下一項任務(wù)……”

　　引路使消失了。

　　非邑站在窗邊目瞪口呆。

　　“非邑，你在看什么？”對門的女人端著一碗油紅的食物走了出來，剛才的動靜絕對不小，但是女人才發(fā)生的一切毫無所感，徑自來到窗前。

　　“李……李阿姨，剛才你……”丈夫的靈魂來過了。

　　不等他說完，一只大手便拍在肩上，“慎言?！?p>　　實際上不用提醒，非邑也說不出口。

　　因為，這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對于站在少年身邊的兩個人李阿姨熟若無睹，將那碗水煮魚遞進(jìn)窗子，笑得溫柔。

　　“苦了你一個娃娃住，這個魚要趁熱吃哈~”

　　即使住在對門，她還是忘記了爺爺?shù)拇嬖?，非邑此時覺得已經(jīng)不需要到再糾結(jié)老頭子的身份，“我想知道，他們?yōu)槭裁磿宋覡敔?？?p>　　“因為神明只存在于信仰中，而非人間界人類的記憶中。”

　　這位神明的聲音縹緲到令人心中發(fā)寒。

　　“那我成為神明之后也會漸漸被人遺忘？”他會從那賣菜的老婆婆、還有端來水煮魚的李阿姨甚至是學(xué)校的同學(xué)的記憶中消失？

　　“暫時不會，因為你是擁有血肉之軀的人，還在這人世間的輪回規(guī)則之內(nèi)，只要不召喚神格就還存在于眾人的眼中?！?p>　　答案不算太打擊人。

　　不管是為了尋找老頭子還是幫老頭子履行職責(zé)，非邑都需要接受慶神鎮(zhèn)土地神的神格，但是他有一個疑問。

　　“如果老頭子回來了，我還可以把這個神格還給他吧？”然后他繼續(xù)做一個普通人。

　　對上少年無知的雙眼，花鈴和大人對視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那戴著面具的男人說道：

　　“按照神鑒的規(guī)則來看，是可以的?！?p>　　他明顯沒有將話說全，但非邑此時也不打算再問，就這樣懵懂的踏進(jìn)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對門李阿姨做的水煮魚味道非常不錯，咸辣適中，褐色的花椒看著就勾人口水，就著中午的剩飯，非邑開始大快朵頤。

　　看了眼還沒有離開的神明大人，“你們也要吃？”

　　“哼，大人豈能沾染人間的食物？”

　　真是個護主的女人，非邑撇了撇嘴專心致志的吃飯，明明只是簡單的飯菜，他卻享受得不行。

　　邊上光芒一閃，花鈴不知道從哪里拎來一個籃子，麻利端出幾樣食物來擺好后，垂首站在一邊。

　　“大人，這是東方區(qū)神廟的供奉，花鈴隨便拿了幾樣，請用餐?！?p>　　被叫做大人的神明點了點頭，一頭未束的長發(fā)跟著動了動，隨即端正的坐下，手持玉箸一下一食，優(yōu)雅如貴公子。

　　非邑仔細(xì)瞧著小桌另一頭的食物：點心、雞腿還有饅頭，咬著筷子說道：“也沒見得有多好嘛？”還把他的水煮魚說得這么不堪。

　　花鈴嗤笑道：“你懂什么？只有神廟中經(jīng)受過香火供奉的食物才能配得上大人。”

　　配得上？少年嚼了嚼這個字眼兒，“也就是說神明實際上還是可以吃人類的食物咯~”

　　這次回答的是男人。

　　“自然，人類用食乃是生存與享受，而我等卻只為后者，受過香火的食物于我等而言則是為了收集信仰，進(jìn)而提升神力?！?p>　　非邑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某些字眼，不過不妨礙知曉大意，順手夾了塊水煮魚滴答著紅油放到神明大人的碗中。

　　“快享受一下！”

　　花鈴瞬間黑了臉，眼睜睜看著大人慢條斯理的吃了，并且評價道：“有些辣?！?p>　　“嘿~我們這邊方炒菜做飯就沒見哪個不放辣椒哩?！鄙倌甑恼Z氣中有些小小的驕傲，吃的面不改色。

　　吃完了飯?zhí)焐呀?jīng)帶上昏沉，初夏的熱氣還未散去，不斷挑逗著人類的汗腺，非邑關(guān)上大門后胡亂抹了一把，瞅著旁邊男人那厚重的長袍覺得更熱了。

　　“我們要去哪里？”

　　“去土地廟，讓你正式繼承神格。”

　　說著往巷子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