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巾帕

　　昏暗的夜色里，少女兩頰緋紅，額頭發(fā)燙，因她喝多了酒醒不過來，就這樣躺著調(diào)息，費力的很，頭上冒了許多熱汗。

　　迷糊中，有一只輕柔的手?jǐn)y著沾濕的巾帕，不斷擦拭著她額頭的汗水，才讓她好受了些。她不自覺向那只手挨過去，就感覺額角貼上了那只手腕，與此同時，那只手僵了一僵。

　　一定是姒荼吧，她記得姒荼也在雪苑的。方才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這里下人又很少，一定是她沒錯了。

　　輕柔的袖角拂過臉頰，似乎有人回身過去，不過一會兒，額頭上捂熱了的巾帕重新冰冰涼地貼在了額頭上，十分舒服。

　　她……倒是罕有這么溫柔的時候。迷迷糊糊地想著，韓湘雪握著臉側(cè)那只微涼的手，十分滿足，想著等她起來了，一定要將姒荼好好夸上一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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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么樣了？”黑衣少年看著姒荼領(lǐng)著另一個藍(lán)衣少女進(jìn)來，坐在榻邊把起了脈，不由問道。

　　“還好?！辈贿^片刻，少女收回手，望著榻上的人若有所思，“身體上，沒有什么問題。”

　　“那，可還有別的問題？”不等凌一開口，姒荼連忙問道。

　　“別的問題……既不是中了蠱術(shù)，也不是中了邪術(shù)?！鄙倥领o的面容露出幾分思索，沉吟一瞬，道：“應(yīng)該是她的靈力出了問題?！?p>　　“?。俊奔t衣少女心里火燒火燎，聞言更是急得不行，“能治嗎？她這是走火入魔……？”

　　水璇璣站起身來，一把拍在她肩膀上，笑道：“不怕，小事。應(yīng)該是心魔，你們看著些就行，也不用喝藥；等會兒大概會有些發(fā)熱，給她敷敷帕子、擦擦汗就行，明早醒了，什么事兒都沒有?！?p>　　姒荼道：“先生確定？我看她這很嚴(yán)重……”

　　“當(dāng)然，你還信不過我？你家先生博文強(qiáng)識，知道的多著呢。行了，昨夜趕路可累得我不行，我先去休息，有情況再來叫我?！泵嫒轀貪櫟纳倥c點頭笑一笑，抬腿就要走，又被另一人叫?。骸皠跓┕媚?，請問屬下可否為殿下下調(diào)息？”

　　少女有些無奈，強(qiáng)撐住累得打顫發(fā)軟的雙腿，扶門道：“不行。你并非此道中人，為她調(diào)息也沒什么用處。一旦岔了氣，就等著給你家殿下收尸吧?！?p>　　她掃了眾人一眼，嘆氣：“要問什么快問，一會兒我睡著了?！?p>　　“那……這心魔可還有什么危險？”一旁存在感極低的白槿突然出聲，姒荼和凌一都默默閉上了嘴。

　　“有危險。不過你家主子應(yīng)該沒事。你們也幫不上忙，如果她過不來，一樣，等著收尸吧?！?p>　　眾人：“……”

　　接下來的分工就很明確了。由于水璇璣趕路趕得雙腿打顫，姒荼將她扶了回去，凌一要回宮中報個信。白槿去后院打了水來，絞了帕子給她擦汗。

　　“既然她信你，那我也信你?！奔t衣少女扶著人，面色凝重地對他囑咐道。

　　“我今夜還有事，脫不開身。等會給你叫個下人過來，院子里還有其他人，有什么事，叫他們進(jìn)來?！?p>　　衣衫雪白的少年神色沉穩(wěn)，沒有遲疑，點了點頭。

　　這一邊，一身白衣的少女毫無顧忌地抓住他袖子，在他手背上蹭了蹭。

　　少年保持這個姿勢太久，手臂有些麻。察覺到她的動作，頓了頓，輕喚道：“殿下？”

　　“……”她低聲咕噥了一句什么，他俯身去聽，沒有聽清。然后她翻了個身，他措手不及，被她扯得一個不穩(wěn)，撲在了她身上。

　　這、這應(yīng)該算是僭越吧。他一手撐住榻邊，所幸沒有壓到她身上，急吸了一口氣，連忙起身。

　　除了這個小插曲，一夜無恙。

　　天邊現(xiàn)出的一線白跡漸漸擴(kuò)大，拉伸開來，暈開一片日光。天光微暗的清晨，軟榻上側(cè)身躺著的少女動了動，醒了過來。

　　她一睜開眼睛，眨了幾下，不遠(yuǎn)處也是一張沉睡的、白皙如玉的美人的臉。怔了一怔，發(fā)現(xiàn)少年伏在自己榻邊睡得正熟，不由一笑。

　　正欲起身，發(fā)現(xiàn)左手寬松的袖子被少年壓住。她低頭仔細(xì)看了看，他手里還攥著一塊沾濕的布巾。屋中除了他、屋角一個昏昏欲睡的小丫鬟也沒有別的人。

　　難道，昨晚照顧她的人，不是姒荼，而是白槿？這也就說得通了，姒荼也不像那么細(xì)心的人。

　　她并未多想，順手褪下外衫，繞過他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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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睅讉€雪衛(wèi)將燒開的水一桶桶拎進(jìn)來，倒進(jìn)浴桶里氤氳開乳白的霧氣。韓湘雪寬衣解帶，雪雙端著換洗衣裳迎進(jìn)來，在身后替她擦背，遲疑道：“殿下……”

　　“說?！彼]眼小憇。

　　“屬下多嘴，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誰？”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又明白過來：“白衣服那個？怎么了？”

　　“沒有，只是，殿下昨夜……”

　　韓湘雪不太記得自己昨晚干了什么。入睡之后她酒勁兒上頭，意識全無。雖然她一直對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但此時聽這話，忽然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我……昨夜干什么了？”此時還有些隱隱頭痛，她想不起來，忙扭頭問雪雙，“我沒做什么不合禮數(shù)的事吧？”

　　雪雙搖了搖頭。韓湘雪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她遲疑道：“就是，一直拉著那位白公子的手?！?p>　　韓湘雪身子一僵，隱隱約約想起確實是有這么一遭，屏息一瞬，又問：“可還有別的？”

　　雪雙：“沒了?！钕聸]再做什么事，只是說了一些話?！?p>　　一些話？酒后失言總比酒后失禮好些吧。而且她也不見得會說什么……

　　“什么話？”她耐著性子問道。

　　“夢話，屬下沒聽懂……殿下不必?fù)?dān)心，那位白公子應(yīng)該也沒聽懂?！?p>　　韓湘雪還是有些不安，便問雪雙能否試著給她復(fù)述一兩句。少女利落地應(yīng)了，轉(zhuǎn)身去叫了另一人來，隔著屏風(fēng)背出了她昨日無意中說出的夢話。

　　“嗯？”起初，她驚訝了一下。因為這人所模仿的聲音不僅連貫流利，將模糊的幾乎無法辨認(rèn)內(nèi)容的聲音學(xué)得非常清楚，甚至連語氣間歇都一模一樣，聽著有種異樣的熟悉感。咬字和斷句，仿佛找到了另外一個醉酒的自己。

　　“不用了，我知道是什么了?！甭犃四羌?xì)細(xì)碎碎的幾句，她笑著擺手，放松過來，自己也感覺有些尷尬，“是醫(yī)書，關(guān)于風(fēng)寒內(nèi)熱那一章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