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后遺癥

　　　　韓冰不再遲到，也不再早退，倒不是怕尹明安批評，主要是端正態(tài)度，想好好地工作。老是這么打不起精神，也不個(gè)辦法。

　　韓冰分管后勤和護(hù)理，按說，也有不少事。現(xiàn)在，尹明安悄無聲息地剝離了她一些工作，她已沒有決定權(quán)，想干什么事，還要向尹明安打報(bào)告。

　　好吧，打報(bào)告就打報(bào)告，問題是，尹明安故意打壓她，老是給駁回。這么一來，她又沒有了積極性。

　　韓冰不再按時(shí)上下班，經(jīng)常遲到早退。尹明安說，就讓他說去吧。

　　一個(gè)工作狂，沒什么可做，其實(shí)是一種折磨。

　　韓冰的睡眠越來越不好，常常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很痛苦。為了不影響西邊雨，韓冰就看電視，看到很晚才睡。即使這樣，也往往睡不著。

　　這之前，韓冰有過類似情況。

　　高考前，她緊張得睡不著，怕考不上，怕對不起媽媽的付出。

　　媽媽去世時(shí)，也有一段日子，怎么睡不著，她就拼命地工作，不斷地替別人上班。后來，她結(jié)識了西邊雨，兩人談了戀愛。

　　戀愛的甜蜜，漸漸地壓抑了悲傷。西邊雨說，這是愛情療法。

　　現(xiàn)在，這是怎么啦？按說，她不應(yīng)該睡不著，有幸福的家，有無比疼愛她的丈夫，還想怎么著??？

　　“過一段日子就好了?！表n冰安慰自己說。

　　可是，已經(jīng)有很長時(shí)間了，仍不見好轉(zhuǎn)。她很害怕，自己是不是神經(jīng)了？

　　韓冰的睡眠不好，西邊雨早就知道，原以為，過一段日子，就會好起來。誰知道，不但不見好轉(zhuǎn)，反而有點(diǎn)變本加厲。

　　“韓冰，我們?nèi)ズ锿嫱嫒グ??！?p>　　韓冰聽了，沒作聲。

　　“就這么定了，我們?nèi)タ纯??！?p>　　兩人驅(qū)車去了韓冰老家。因?yàn)闆]有船，兩人只好坐在河堤上，看湖賞景。

　　眼前，是浩大的湖，極目遠(yuǎn)望，幾達(dá)天際。湖中，幾處村莊點(diǎn)綴其中，如一幅水墨畫。

　　韓冰終于說話了。

　　“小時(shí)候，我經(jīng)常下湖捕魚，打蓮蓬?！?p>　　“打蓮蓬好啊，多有詩意啊?！蔽鬟呌旯室饬w慕地說。

　　韓冰苦笑：“一個(gè)打字，道出幾多辛苦。湖里人打蓮蓬，不是為了詩意，而是為了生活，是為了賣錢?！?p>　　西邊雨拍拍韓冰的手：“那還是有詩意的。我在想，一個(gè)漂亮的女子，頂著荷葉帽，纖纖素手，人面荷花相映紅，多美啊?！?p>　　“你怎么知道，我頂著荷葉帽的？你見過？”

　　“我見過，夢中見過，你一直在我的夢里?！?p>　　韓冰一笑。

　　好了，她終于笑了。西邊雨摟過韓冰的腰，韓冰順勢靠在他肩上。

　　運(yùn)河里，一只小船由遠(yuǎn)及近，船上，一個(gè)青年漁民大聲地唱著流行歌曲，樂哉樂哉的。

　　西邊雨手指那青年漁民，對韓冰說：“其實(shí)，生活就是一種態(tài)度，像他那樣，不也是挺好的嗎？”

　　韓冰點(diǎn)點(diǎn)頭：“不在其中，哪知他們的辛苦？為了生存，為了能過上好一點(diǎn)的生活，他們盼著多打一點(diǎn)魚，多打一些蓮蓬。即使這樣的愿望，有時(shí)也不能實(shí)現(xiàn)的?！?p>　　“是啊，生活就是在辛苦中，在愿望中，一點(diǎn)點(diǎn)開花，一點(diǎn)點(diǎn)絢爛開來。”

　　韓冰白他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開導(dǎo)我。其實(shí)，我能想得開。你別擔(dān)心，我沒事，慢慢會好起來的?！?p>　　“那就好?！蔽鬟呌暾酒鹕?，拉韓冰一把，“起來，我們到湖里玩玩去?！?p>　　“沒有船?！?p>　　那青年漁民正在下船，西邊雨指指那船：“那不是船，我們錯(cuò)用一下?！?p>　　“人家給你用嗎？”

　　“看我的?！?p>　　兩人走下河堤，來到那青年跟前，西邊雨說：“朋友，我用一下你的船，行嗎？”

　　那人看看西邊雨：“我又不認(rèn)識你，我的船可貴了?！?p>　　西邊雨指指河堤上的車：“我要是不回來，那車就是你的?！?p>　　那青年看看車，笑了：“行啊，你最好別回來?！?p>　　幾人大笑。

　　韓冰操起木槳，劃幾下，小船駛向湖中。已多年沒劃船，聽著木槳?jiǎng)澠扑娴穆曇?，韓冰的心里別有一番滋味。

　　多年前，她發(fā)誓，一定要走出微湖?，F(xiàn)在，她是走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無奈。她想起錢鐘書的《圍城》，里面的人想走出去，外面的人想走進(jìn)來?，F(xiàn)在，她不是又回到微湖上來了嗎？

　　這就是生活嗎？

　　西邊雨抓過來木槳：“我來劃船。”

　　“你會劃嗎？”

　　“就是因?yàn)椴粫也畔雱澛??！?p>　　西邊雨坐下，雙手操槳，學(xué)著韓冰那樣，把木槳下入水中，伸胳膊，可是，船并不走，直打轉(zhuǎn)轉(zhuǎn)。

　　“奇了怪了，”西邊雨說，“它聽你的，卻不聽我的。它是不是認(rèn)識你？”

　　韓冰大笑。

　　看著韓冰高興的樣子，西邊雨心里暗樂，這一趟，沒白來。

　　西邊雨站起身，雙手張開，夸張地張大嘴：“啊，多美的天，多美的水，多美的人，我要作一首詩，不負(fù)此行。”

　　“好吧，你作，你狠作?！表n冰的心情好很多。

　　“古時(shí)候，范蠡西施游西湖，才有千古佳話；現(xiàn)時(shí)候，西雨韓冰游微湖，也不失為一樁美談?！?p>　　“這是你的詩嗎？”

　　“感想，敢想?！?p>　　“是啊，你真敢想，敢和古人并列?！?p>　　“知我者，韓冰也?！?p>　　晚上，兩人住在韓冰的老家。

　　臘梅樹枝茂葉盛，遒勁的老枝伸展開來，歡迎韓冰和西邊雨的到來。在韓冰的眼里，這棵臘梅樹，就是她的親人。她撫摸著蒼老的樹身，喃喃自語：“爸爸，媽媽，女兒回來看你們來了，你們好嗎？”

　　西邊雨倚在門旁大笑。

　　韓冰瞪他：“你笑什么？”

　　“別婆婆媽媽的，過來。”

　　韓冰走過去：“干嘛？”

　　西邊雨摟過韓冰的腰：“抬起頭來?！?p>　　韓冰抬起頭。

　　“你看到了什么？”西邊雨問。

　　韓冰再抬頭，看了看：“沒看到什么?！?p>　　“不可能，”西邊雨托一下韓冰的下巴，“再看，天空中，一輪圓圓的月亮，它在看我們，輕聲地說著什么?！?p>　　“是嗎？它說什么？”

　　“它說，今天是１５，我圓，你們也圓一圓吧?！?p>　　“呸。”韓冰笑著跑開。

　　“你別跑，你就可憐可憐我吧?！?p>　　“你追上我，我就可憐可憐你?！?p>　　“這好辦?！?p>　　西邊雨就追，韓冰就跑，幾個(gè)回合下來，終于抓到韓冰。韓冰已累得直喘息，還掙扎著想逃：“沒有你這么賴皮的?！?p>　　兩人鬧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