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朱鴻信兩世為人第一次見到萬馬奔騰的場景,說實話,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不談其他的,單單只看那無可匹敵的威勢,便讓人生不出反抗之心來。
不過朱鴻信畢竟還是知道一個重機槍陣地的威力的。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底氣的。
僅僅一盞茶的功夫,敵軍先鋒便已經(jīng)來到了朱鴻信的陣地面前,當先一個小將收韁束馬一個漂亮的轉(zhuǎn)停立在原地,身后一千多騎士紛紛跟著停下,絲毫沒有動亂的痕跡。朱鴻信不由得暗道一聲好騎術(shù)。
那小將帶著先鋒停下后,又是大約五分鐘的時候,后面的大部隊跟了上來,一名身穿玄甲背戴披風(fēng)的將軍從中間讓出的道路打馬行到正前。這人正是薛振南派去救援清河城的一萬騎兵的領(lǐng)兵將領(lǐng),名叫趙越。
此時前面這個前鋒將領(lǐng)來到趙越面前,躬身抱拳說道:“將軍,敵人分兵阻攔,定然是青河城的攻防已經(jīng)進入了關(guān)鍵時刻?!?p> 趙越聞言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擊潰眼前的敵人,然后去支援縣城作戰(zhàn)?!?p> 看了看朱鴻信這邊奇怪的陣地,他覺得一次沖鋒就可以穿透對面的陣地。于是他大聲下令道:“傳令全軍,沖鋒,穿過敵人陣地?!?p> 命令被傳達到全軍,很快,躁動的氣氛開始蔓延開來。前方的騎士不斷地催馬加速,后面的也不斷的打馬跟上。一股黑色的洪流裹挾著無可匹敵的氣勢滾滾而來。
朱鴻信見到敵人開始沖鋒,不由得也捏緊的拳頭,手心滲出許多汗水。
敵人大約還在五百米開外的時候,重機槍和步槍已經(jīng)在陸續(xù)的開火,前方一些倒霉的騎士被子彈擊中摔倒在地,陣型微微的抖動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正常,繼續(xù)往朱鴻信這邊沖了過來。
騎兵的沖鋒快如閃電,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又越過了兩百多米的距離。朱鴻信不敢在等,大聲下令道:“全軍都有,全力開火,重機槍交叉射擊?!?p> 這一刻,無數(shù)的槍聲掩蓋了隆隆的馬蹄聲,空氣仿佛一下子凝滯了許多,奔跑在最前面的幾十名騎士瞬間從身上爆出無數(shù)的血花,如同被一輛高速行駛的火車憑空撞了一下,竟然直接倒飛了出去。頓時,整個騎兵隊伍前方便稍微混亂起來。
但此時大軍沖勢已經(jīng)形成,在巨大的慣性下依然一排一排前赴后繼的往朱鴻信這邊沖鋒而來,無數(shù)的馬蹄踩過剛剛倒下的戰(zhàn)友的尸體,然后迎面又撞上一條條金屬彈鏈。血花不斷地盛開在空中,那名敵軍的前鋒將領(lǐng)此時早已經(jīng)化為肉泥,而趙越處于大軍后方,前面的戰(zhàn)況并不清楚。
不過從大軍明顯速度有些放緩的跡象中可以看出來,前面定然是受到了阻礙,于是趙越揮舞這馬鞭大聲的對傳令兵說到:“告訴他們不要減速,沖破敵人陣地?!?p> 于是,沒過一會,大軍繼續(xù)加速起來,死亡的兵鋒逐漸往前推移,這一刻,死神收割人命的速度達到了巔峰,而大地在無數(shù)的鐵蹄下的踐踏下也瑟瑟發(fā)抖起來。
朱鴻信就站在陣地中央一動不動,他雖然驚嘆于萬馬奔騰的赫赫威勢,卻不會被嚇成這樣。他只是站在這里,告訴這里的士兵,他在這里。
陣地上這會已經(jīng)是硝煙彌漫,視線受到了很大的阻礙,后方的幾挺重機槍逐漸失了些準頭,而前面的機槍班的人員,正在瘋狂的操縱著這些死神的鐮刀不斷地收割著人命。機槍的射速已經(jīng)提到了最高,每分鐘將近五百發(fā)每挺的發(fā)射速度,配合敵人密集的沖鋒陣型。宛若佳偶天成。
前方恐怖的傷亡率讓后面的騎士發(fā)自內(nèi)心的膽寒,此時他們最靠前的騎士已經(jīng)來到了距離朱鴻信這邊前沿陣地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然而喪失了膽氣的騎兵威力急劇下降。死亡的兵峰逐漸又往回退去,朱鴻信心中松了口氣,頂住了最強的一波沖鋒,接下來應(yīng)該無法再突破到100米的地方了。
事實果然如同朱鴻信預(yù)料的一般,前方的騎士開始退縮后,機槍手們的壓力便開始減小。眼見敵人似乎即將潰退,朱鴻信立馬招收叫來一個傳令兵,“傳令下去,讓盧青他們停下十挺重機槍的射擊。放敵人過來,一旦敵人突破到50米左右,讓他們立刻開火阻攔?!?p> “是,大人?!?p> 幾分鐘后,朱鴻信明顯可以感覺到火力迅速減弱,甚至只有最激烈的時候一半火力。
趙越在后方終于知道了前面的情況,面對如此慘重的傷亡,即便是他也承受不起,正在他準備下令先撤回來的時候,卻敏銳的發(fā)展敵人的火力開始迅速衰減,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已經(jīng)衰減到差不多只有一半的地步了。
趙越皺著眉頭苦想,此戰(zhàn)已經(jīng)傷亡慘重,若是還沒有突破敵人封鎖,導(dǎo)致青河縣被下,那么可以說是罪加一等。如今只有拼命沖過去,并且成功守住青河城,才有自保的希望。而且敵人似乎火力已經(jīng)出現(xiàn)不足,應(yīng)該是消耗的火藥已經(jīng)跟不上了,若是此時全力沖鋒,定然可以一舉擊破敵人。
想到這里,他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無論成功或者失敗,這一戰(zhàn)以后,軍隊都將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傳令,全軍突擊,后退者斬。”
大夏國軍紀森嚴,普通士兵戰(zhàn)時不遵守上官命令,上官可以隨意處置。所以這道命令傳到全軍后。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起來,沒有人再想著退縮。因為倒在沖鋒的路上,你的家人起碼可以得到優(yōu)待,若是死在督戰(zhàn)隊的刀下,那你的家人將永遠活在你的陰影之中。
朱鴻信也注意到了,敵人的士氣似乎忽然變得高昂起來,一些人還甚至仰天咆哮了起來。馬蹄聲重新變得昂揚起來,草屑裹雜著血水在馬蹄的重擊下四處翻飛,決死的騎士踏著同伴的尸體飛奔而來,許多人扯掉了上身的衣服,露出精壯的肌肉,陽光照耀下,豌豆大小的汗水折射出晶瑩的光芒。如同一道死亡的旋風(fēng),帶著從地獄而生的恐怖氣息,鋪天蓋地,不可阻擋。
騎兵終于爆發(fā)出了它的威力。前鋒迅速往陣地前沿逼近,只是眨眼功夫,便推進了幾十米。朱鴻信不敢托大,讓人去傳話,“敵人靠近到80米范圍就全力開火,當敵人退到150米就降低火力強度。”
傳令兵剛把命令傳遞下去,騎兵的前鋒已經(jīng)逼近到距離前沿陣地不到七十米的地方。朱鴻信甚至都可以看清楚他們的臉容。
然而,他們也只能到這里了。
一條條新增的交叉火力重新加入了這片金屬風(fēng)暴中,處在前方的騎士被迅速撕裂,倒地,然后又輪到后面的人,無數(shù)勇敢的士兵在這里接受著這個世界目前最為恐怖的火力洗禮。血肉之軀終究抵擋不住金屬的狂潮,兵鋒不斷的后退,等差不多退到150米范圍的時候,他們感覺敵人的火力又一次減弱了,不由得又升起一股求生和求勝的渴望。
兵鋒在士兵頑強的意志下逐漸的再一次靠近陣地。如此,反復(fù)。
趙越此時大腦已經(jīng)是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事情為什么發(fā)展成眼前這個樣子,進退維谷。
退了,從此活下來的人會成為敵人耀武揚威的工具,會成為貪生怕死的懦夫,從此,便會永遠活在這一戰(zhàn)的陰影之中。
前進?那只是給敵人繼續(xù)增加刻在槍柄上的戰(zhàn)績,無法突破陣地,騎兵也只是待宰的羔羊。
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有突破。只有突破敵人,活下來的人,才有臉繼續(xù)活下去,才有臉面對戰(zhàn)死的同胞。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眼時,他的雙眼同樣赤紅一片。他抽出長長的馬刀,駕馬走到最后幾千騎士身旁,大聲喊到:“為了榮耀,即便戰(zhàn)死,那也是死在沖鋒的路上。將士們,決死沖鋒,死戰(zhàn)不退。”
一邊拍馬加速,趙越嘴里一邊不斷的重復(fù)著這句話。慢慢的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拍馬開始加速:
“決死沖鋒,死戰(zhàn)不退?!?p> “決死沖鋒,死戰(zhàn)不退?!?p> “決死沖鋒,死戰(zhàn)不退?!?p> ……
震天的呼號傳遍整個大地。朱鴻信站立在陣地中央,臉色蒼白,撲面而來的殺氣宛若實質(zhì)的刀鋒。死戰(zhàn)的意志如鋼鐵般的堅硬。朱鴻信不禁肅然起敬,他什么都料到了,卻唯獨沒有料到大夏國居然還有如此忠于榮耀的軍隊。
大地比前幾次更加狂暴的震顫起來,無數(shù)的鐵蹄重新踏在已經(jīng)鋪滿尸體的草地上。兵鋒所向,擋者披靡。最前方的士兵牢牢的抓住馬鞍拉緊韁繩,有的即便身中數(shù)槍依然堅持在馬背,只為了給身后的同伴多擋幾顆子彈。
這一刻,朱鴻信默然不語。他只得筆直的站直身體注視著他們,這是對他們決死沖鋒的重視,更是尊重。一將功成萬骨枯,而朱鴻信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戰(zhàn)過后,他的名字會如同春臨大地一般傳遍整個大夏國。然而與此作為對比的是,一萬長眠于此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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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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