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5)
兩人相距五米時,歐陽不休停下腳步。
章守信暗自思討:“今日遇上歐陽不休,實在是到了八輩子的霉,此時博取他的可憐,顯然不太現(xiàn)實,唯有已死相搏了??勺约旱奈涔?,遠不如歐陽不休,如若想要取勝,只能出奇招制勝”。
他突然跪下來,苦苦哀求道:“歐陽公子,歐陽大俠,請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兒章凡雖然砍了你的雙臂,但他此時已經生不如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若將我殺了,他可怎么辦啦……”他說著說著竟然真的留下了眼淚。
歐陽不休有感于斯,突然想起了他的母親,想起她任勞任怨、忙碌不停的身影,他不禁愣住了,仿佛黑夜的盡頭,依稀能夠看到母親瘦弱的身影。那佝僂的脊背,是為他而彎;那疲憊的神情,是為他而留;那一雙龜裂的手,也是為他的生活而操勞。
淚水打濕了他的眼眶,在瑟瑟的秋風中,歐陽不休呆住了。
這一呆,恰恰中了章守信的計策,他就是要以對章凡的父愛,喚起武龍對逝去爹娘的思念。
歐陽不休一呆之際,章守信抓住機會,使出一招“長虹貫日”,短劍瞬間刺向歐陽不休胸口,這招要是落到實處,歐陽不休必將當場斃命。
可此時的歐陽不休,早已不再是那個為薛研而不計后果的沖動少年了,他發(fā)呆之時,就已明白章守信的伎倆。
“你除了耍些陰謀詭計,拿得出半分本事?”歐陽不休不屑一顧,右腳無影腿法使出,一腳踢向章守信小腹。
這腳后發(fā)先至,把章守信踢出五米開外。而后身體一轉,兩個百來斤的大錘向他當頭砸去。
章守信的輕功也算了得,輕輕一躍,跳到歐陽不休身后,穩(wěn)穩(wěn)落地。就著落地時的緩沖向下一蹲,揮劍刺向歐陽不休的小腿。
歐陽不休一轉身,左腳由下往上一挑,挑開章守信的短劍,劍鋒忽的轉而向章守信的脖頸揮去。
無影腿法以快速、詭異聞名,歐陽不休失去雙手,更是將腿法的威力發(fā)揮到淋漓盡致,只見他的雙腿如影隨形,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向章守信招呼。
章守信靜下心來,不慌不忙,不斷轉動手腕,抵擋歐陽不休又快又狠的“三角鞋”,并不斷向后邁步。
章守信持劍的虎口被震得發(fā)麻,他覺察歐陽不休內力深厚,源源不絕,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但他發(fā)現(xiàn),隨著歐陽不休的攻擊不斷使出,似乎他心中的殺意卻一點一點退卻。
一陣風吹過,章守信向后一躍,陡然抬手,屏息凝神,盯著歐陽不休。
既然怎么打也打不過,他索性放棄抵抗,并不是章守信不怕死,而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歐陽不休并不想自己死,否則自己在他手下絕對堅持不了二十招,此時哪還有命在?
章守信突然間由極動到極靜,卻令歐陽不休錯愕不已,他向前橫跨一大步,身子做了個三百六十度大回環(huán),雙錘一前一后砸在了章守信身上,“砰砰”兩聲,章守信倒地不起。
“啊——”
只聽章守信一聲慘叫,這怪異的叫聲——痛苦中夾著興奮,害怕中夾著解脫。
聲音響起,劃破了黑夜的寂靜,聽得人心為之悸,血為之凝。
歐陽不休一聲大喝:“站起來”。
“歐陽...公子,歐...陽大俠,你放過我吧,我以后一定...一定改頭換面,從新做...人”,章守信口吐鮮血,支支吾吾的道,“以前我在平陽縣,只...只是被利欲熏心,可當我看到章凡服下“拔苗助長”之后的決絕,看到他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就將這些權勢看淡了不少,求你念在我兒還需要我照顧的份上,放了我吧”。
歐陽不休相信他這些話都是發(fā)自肺腑,俗話說將死之人,其言也信,不禁被他對章凡的父愛而深深觸動:想不到這個人面獸心,殺人不眨眼的縣令心中,始終還裝著那個砍掉我雙臂的章凡。
正自沉思時,卻見章守信掙扎著爬起來,雙膝跪地,磕頭求饒,他磕頭一次,便從口中流出一口鮮血,鮮血順著嘴夾,劃過喉間,流到心口。
“這次放了你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就暫且饒你的狗命”,歐陽不休復命而來,當然不會輕易殺了章守信,只要他答應與靖王合兵一處,那么章守信就能多活幾日,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
章守信見歐陽不休松嘴,有點出乎意料,連忙問道:“什么事?”,他雖然是問,但其實對這個問題并不關心,只要能保住老命,無論什么事情他都會應承下來。
“我要你當著所有大夏士兵,親自將太子帥印交給靖王?!?p> “什么?靖王要太子的帥?。俊?p> “不錯,想必你也知道了,此時契丹十萬大軍虎視眈眈,而大夏雖然擁有十萬之眾,但卻各自為戰(zhàn),若不精誠合作,迎來的只有死無葬身之地”。
“可是我若將帥印交給了靖王,太子怪罪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
“你若不交,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歐陽不休頓了頓,“我之所以給你多活幾天的原因,就是你此刻還有一點利用價值,你心里應該很清楚此刻的處境”。
章守信都不帶考慮,出口道:“好,我答應你,明天日出之前,當著夏國兵士,將帥印交給靖王”。
他想:“不交帥印,立刻斃命;交了還可以多活幾天,還有機會贖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材燒,總有活命的機會;風水輪流轉,我一旦得勢,一定要將這次所受的恥辱一一還回來?!?p> 得到章守信的承諾,歐陽不休轉身離去。這次他氣也出了,又完成了武龍交給他的任務,一直抑郁的情緒不禁好了很多。
他完全不擔心章守信這次會出爾反爾,因為章守信是個怕死的人,也是個聰明人,完全不用擔心他會做出什么錯誤的決定。
章守信目送歐陽不休離開,他嘴角翹起,虎牙交錯,咬得“噔噔”直響。
他哀怨道:“小子,別得意太早,我武功雖然不如你,但論耍陰謀詭計、為官之道,你在我面前還嫩了點,遲早有一天,你會栽在我的手里……”
隨即又想:“至于將兵權交給靖王,也不見得是壞事,三部兵馬團結起來,倒也多了幾分勝算,這樣至少自己還有機會安全逃回京城。至于太子那邊,也全靠自己怎么解釋:若是此戰(zhàn)敗北,則可以對太子說靖王不聽調令,仗勢奪了兵權;若是此戰(zhàn)打贏了,則可以說自己為了顧全大局,為了一致對外,只好委屈求全,交出兵權與靖王合兵一處?!?p> 一想如此,章守信豁然開朗,只覺得全身的傷痛似乎也沒有先前那么疼了。
他爬起身來,拿起包裹,打開一方錦帕,愛憐的摸了一下帥印上的“卐”字符號。緩緩道:“靖王啊靖王,你可知將軍遠比丞相苦楚,每天擔驚受怕不說,還要受皇上的猜忌,你奪我兵權,可知會引起文臣百官的集體彈劾?可知會引起當今圣上的猜忌?你以為平定了夔州叛亂,打敗了契丹軍隊就可以得到皇上的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