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葉軍鶴將酒壇擱置一旁,含笑,拱手道:“諸位蒞臨君山,歡聚一堂,美酒佳釀自然是萬萬少不得的,老朽愿代殿主奉敬諸位英雄水酒一杯,聊助雅興。”
話音剛落,只見他的左臂微微一抖,那七八十只盛滿酒液的杯子,仿佛是受了某種力量的感應(yīng),竟然在“呼呼”響聲中,平空筆直地飛了起來,猶如漫天花雨一般,徑直向?qū)γ嬉慌诺目拖ど涠鴣怼?p> 六大門派掌門人以及各位弟子,見狀,凜然一驚,不由自主地蓄起內(nèi)力,以作戒備。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不過眨眼的功夫,半空中飛射而來的杯影,忽然悉數(shù)斂盡,大家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面前,都已經(jīng)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杯酒,酒汁超出杯面足有拇指寬度,卻半滴也沒有濺灑出來。
洗心殿主蘇君墨倏地發(fā)出一陣銀鈴般的嬌笑,舉杯四下轉(zhuǎn)了圈,道:“濁酒一盅,不成敬意,來!諸位英雄請先干這一杯?!闭f著,她自個兒先一仰脖子,飲盡了自己杯里的酒。
那蘇君墨嬌開始笑的時候,眼兒彎彎,瞇成一條縫兒,鼻子先輕輕的皺起一點兒,然后臉頰上再慢慢地現(xiàn)出兩個很深的酒窩,顯得說不出的俏媚,像極了韓襄鈴……
“好美!”寧無缺看得癡了,這一剎那,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注著她,就好像鐵器碰上了磁石,深深地被吸引了!
而其余各派的掌門人,卻是面面相覷,如履薄冰。
他們心知肚明,這殷殿主看起來并非是好惹的人物,那么,誰敢保證這杯里所盛的,一定就是純粹的水酒?
“阿彌陀佛…”
少林果然不失為武林眾派領(lǐng)袖,覺景方丈雙手合十,高誦佛號,笑道:“貧僧等諸門派掌門,承蒙殷殿主發(fā)帖相邀,冒昧趕來君山會晤,只是,此次聚會緣由,吾等尚未明晰,實在不敢擅領(lǐng)殿主盛情?!?p> 南海劍派掌門人銀發(fā)婆婆,也立馬隨后起身,接著說道:“覺景大師所言極是!話若未當(dāng)面講清楚,老婆子我正是如鯁在喉,縱是美酒佳肴,只怕也食難下咽?!?p> 蘇君墨攏了攏鬢角的秀發(fā),極盡嫵媚地一笑:“不過是一杯水酒罷了,諸位何必顧忌太多,既然如此,咱們不如就先談?wù)潞髸筹?,也并非不可?!?p> 她說到這里,語聲一頓,眼尾斜瞥,向身后的紅衣婢女遞了個眼色,頓時,便有五名手捧瓷瓶的少女,閃身而出,分占五個方位,紛紛將手里的瓷瓶高舉過頭頂。
這架彩棚,搭蓋在群山頂端,除登山的石板小路之外,四周俱是懸崖峭壁,那五名紅衣少女所占據(jù)的位置,竟然都在懸崖的邊緣,只剩下小路這一處的方向,卻并沒有人守著。
“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寧無缺怔了怔,滿腹狐疑。
大家也都看得愣住了,都不理解殷殿主這么做到底有何用意,更猜不透那五只瓷瓶里盛的到底什么東西,各派弟子不由得全都緊張起來,仿佛心里有張弓被人拉動了弦。
蘇君墨卻是淺露貝齒,嫣然一笑:“諸位是武林中頭重腳輕的人物,尤其少林覺景方丈更是執(zhí)了多年牛耳,大家分掌派別門戶,你們應(yīng)該也深知,假如僅憑我蘇君墨一介弱女子,要想開山立派,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可謂是難如登天吧?”
覺景方丈垂眉斂目,不住頷首,道:“殷施主所言,的確在理……”
蘇君墨聽了,倏地把臉色一沉,先前的笑容已煙消云散,傲慢道:“哼!話雖如此,方丈您可知曉,我蘇君墨雖然區(qū)區(qū)是個微不足道的女流之輩,但是,放眼全天下,卻偏偏沒有一人能入我的眼,真正教我心服口服…所謂的名門大派,所謂的一派宗師,在我蘇君墨的眼中,卻真是拙劣得很,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這番狂話還未說完,已有許多門派的弟子恨恨地發(fā)出了幾聲冷哼,都在心里腹誹道:嘿!好狂的臭丫頭片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憑什么瞧不起咱們掌門?!
蘇君墨那細(xì)長的桃花眼里,很快迸出了精光,冷冷淡淡地掃了大家一眼,繼續(xù)說道:“呵呵,說句不怕大家發(fā)笑的話,我所一手創(chuàng)立的洗心殿雖有揚名立萬,開山立派的勃勃雄心,無奈,自知勢單力薄,難成氣候,所以,特意誠邀諸位英雄聚集君山之巔,正有樁不情之請,勞各位鼎力相助?!?p> 大家凝神聽到這里,仍聽不懂她的葫蘆里,究竟賣弄些什么玄虛。
覺景方丈宣過一聲佛號,沉聲道:“施主年紀(jì)輕輕,卻懷雄心壯志,實屬難能可貴,施主有何疑難,但說無妨?!?p> 這會兒,蘇君墨又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尖銳而短促,就好像刀鋒在摩擦一般:“這件事兒,對于諸位英雄來說可謂是輕而易舉,但對咱們洗心殿卻是受益匪淺,只是,尚且不知各位愿不愿意幫忙呢?”
覺景方丈抬起頭,左右望了其余五派的掌門人幾眼,沉吟片刻,才朗聲道:“但凡屬于不損武林正義之事,貧僧和少林門下,當(dāng)然樂意效勞。”
蘇君墨咯咯笑道:“我的請求一點兒也不過分,本殿主的意思,就是請各派掌門從今日起,即刻擯棄門戶偏見,通力協(xié)作,投靠洗心殿,使支離破碎的武林,從而得以統(tǒng)一…”
話來說完,衡山掌門蕭敬鈺已按捺不住忿惱的情緒,怒吼一聲,霍然起身,叱道:“什么?!你教咱們投靠你們洗心殿?!”
蘇君墨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道:“一點兒也不錯,諸位若是愿意,就請干了杯中之酒?!?p> 蕭敬鈺氣得臉色發(fā)青,冷笑道:“諸位,咱們不遠(yuǎn)千里,應(yīng)邀趕來君山,只道洗心殿有什么震驚武林的壯舉,不曾想居然是在這兒聽這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癡人說夢,嘮叨了許多廢話,蕭某還有要事在身,無心奉陪,告辭,先走一步了?!闭f罷,就往向身后的衡山派上下弟子猛地一揮袍袖,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誰知,就在他將要挪動腳步,離開席位的那一瞬間,猛地覺得暗影一閃,仿佛有個冷冰冰的東西,疾如電閃,纏向自己右腕。
蕭敬鈺尊為一派掌門,身手自然迅捷無比,心念才動,右臂一抖一揮,大喝一聲,排山倒海般的無窮掌力,已暴涌而出。
可是,不妙的是,他的掌勢才施出一半,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右腕的脈門上,已經(jīng)被一只柔若無骨的玉手輕輕扣了一下,同時,耳邊響起嬌滴滴的語音:“蕭掌門,你說,我這樣,可算得上震驚武林的壯舉么?”
蕭敬鈺此刻被那冷冰冰地的玉指一扣,渾身的力道盡失,詫異地回過頭來,卻見那洗心殿主蘇君墨仍端坐在交椅上,含笑,秋水盈盈地望著他,好似根本就未曾移動過一樣。
蕭敬鈺心頭一凜,連忙低頭,見自己右腕脈門上,已神不知鬼不覺地顯出一圈烏黑的指印,再一運氣,內(nèi)腑竟是一滯,真氣已無法提聚上來。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堂堂一派掌門,被人暗施毒手,卻連自己怎么被制住穴道的,渾然不曉!
蕭敬鈺臉孔發(fā)燙,回頭,看了看身后的十余名衡山弟子,卻是面面相覷,沒有一個說得出所以然來,再環(huán)顧各派掌門,也只有一片迷惘之色。
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心知這蘇君墨,肯定是個身負(fù)絕世奇學(xué)之人,今日之會,兇多吉少,最好莫要輕舉妄動,否則,只怕自己及門下弟子都死無葬身之地。
這樣想著,他便嘆了口氣,頹然地坐回原位,當(dāng)作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武當(dāng)空虛道長,坐的位子離他最近,忙低聲慰問:“蕭掌門,怎么了?”
蕭敬鈺沮喪地地?fù)u了搖頭,囁嚅著道:“咱們斗不過這女羅剎的,今天,就認(rèn)命了吧!”語聲中,充滿了心灰意冷的意味。
此時此刻,蘇君墨黛眉輕揚,嬌笑道:“諸位,我想,你們不肯飲用咱們?nèi)~護法所敬的酒,想必是在懷疑咱們在酒里下了毒藥,其實,諸位實在多疑了,咱們雖準(zhǔn)備了毒藥,卻并非設(shè)酒杯之中?!?p> 大家聽了此言,頓時一片嘩然。
蘇君墨望了望那五名紅衣侍女高舉著的細(xì)頸瓷瓶,道:“本殿主為今日難得的君山盛會,準(zhǔn)備了五瓶天下劇毒的毒液,就盛在了那五只瓷瓶里,那些毒液,名叫‘七散尸鳩毒’?!?p> “七散尸鳩毒”,在場的眾人聞言,都被這五個字嚇了一跳。
“不錯?!碧K君墨得意忘形地地點點頭,“尸鳩毒雖是天下最毒之物,但是,卻并非是為諸位而準(zhǔn)備的?!?p> 各位英雄的心中,都泛起無限困惑,暗想:既然不是針對我們,那又到底是為了誰呢?
蘇君墨依舊輕顰淺笑,緩緩道:“本殿主最近突然想了個妙主意,你們瞧這洞庭湖浩翰無垠,周圍上萬百姓,平時所飲水源,肯定都依靠這片湖水,萬畝田地,需湖水灌溉,無數(shù)漁民,都靠這湖中出產(chǎn)的魚蝦所維生,各位以為對也不對?”
蘇君墨繞著圈子講話,害得大家都聽得云里霧里的,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有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她這時提及這些毫不相干的事,究竟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