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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與明月

第八十七章 我是誰?

太上與明月 月尊者 4910 2018-08-15 00:20:38

  “日落之地?”

  徐生跟了上去,他總算知道了自己所在的這片地方叫什么名字,離開了巨樹林后,這片荒原就真的什么不剩下了,除了地面上裂開的巨大溝壑外,徐生再看不到別的什么東西,李長歡也不說話,他只在前面帶路,兩人便一路沉默前行。

  直到走了不知多久,那輪巨大的光暈大到仿佛就在面前之后,荒原里終于有了別的東西。

  兩座大山突兀地橫在了他們面前。

  “怎么會有兩座山?”

  徐生疑惑,他奇怪的并不是荒原上為什么會出現(xiàn)山這種東西,而是這座山脈出現(xiàn)的方式實在詭異。

  適才,一直比較平坦的荒原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道土坡,它并沒有多高,坡頂?shù)狡履_的距離不過比徐生剛好高那么一點兒,他毫不費力就能翻越,李長歡更不用說,他像是風一樣,貼著干黃的地面飄了上去。

  然而一上去,兩座大山便橫在了面前,將兩人去路擋住。

  徐生回頭看了一眼剛剛走過的土坡,心中有些奇怪,它應該擋不住太多東西的,為何自己上坡之前沒能看到這些山?

  到這里時,那團光暈更加巨大了,往前看去,仿佛鋪蓋住了前方所有的世界,徐生可以肯定,那消失不見的太陽就在這兩座大山后面,只要這里真有那東西。

  李長歡就在旁邊,他罕見的沒有急著朝前走,現(xiàn)在正是提問的好時機,于是徐生走到黑色的罩袍身旁,道,

  “你剛才說這里是日落之地,我聽著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是個很出名的地方,但我始終想不太起來,你能詳細說一下嗎?”

  他并沒有去問突然出現(xiàn)的山脈,在見識了那些突然斷裂的巨樹,比鷹還要大的烏鴉,以及會下人頭和血雨的烏云后,這兩座大山出現(xiàn)方式再奇怪,也引不起他多少注意了,此刻他更關(guān)心的首先是自己身處的這片大地,然后是藏在大山后的太陽。

  太陽就在山后,只要自己不調(diào)頭,它總會被看到的,這樣一來,腳下這片大地就成為了他首要關(guān)注的地方。

  日落之地。

  徐生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不同于之前遇到的江雪兒張緒等人的那種熟悉感,他可以保證自己之前從沒到過這個地方,這一次的感覺也只限于“曾經(jīng)聽過”的范疇內(nèi)。

  好像聽人講過,但他一時想不太起來,本就模糊的記憶里這個名字給人的印象是同樣的模糊,似乎沒有人能夠?qū)⑺f清楚,但徐生還隱隱約約能感受到談論到這四個字時,人群里升起的驚恐。

  李長歡空洞的兜帽轉(zhuǎn)向他,卻久久沒有說話。

  這讓徐生有些詫異,他原以為對方會照舊先來一番嘲諷,然后再給自己來一堆不明不白全靠自己琢磨的不算解釋的解釋,可這次他顯然錯了。

  黑色兜帽既空虛又飽滿,讓人看不透的黑霧在里面涌動著,如果那黑霧下面有一雙眼睛,那此刻,這雙眼睛必然是深沉而悲哀。

  徐生突然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道無形的目光,一股異樣的情緒在這個少年心中醞釀。

  李長歡不說話,只盯著他看,這與他一直以來所展現(xiàn)的那個自己截然不同,但卻更讓人覺得真實。

  土坡后的荒原風更大了,黑色的罩袍從上到下都在飄動,徐生只覺得對方的情緒沿著目光爬到了自己臉上,在那里迅速占領(lǐng)一切,他一瞬間不自然的想低下頭,莫名的愧疚企圖攻入他的內(nèi)心世界。

  “你不想說的話,大可以不說?!?p>  最后徐生別過了頭,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一句這樣的話,這聽起來似乎并不是很好很友善。

  李長歡聞言,終于有了反應,衣袍動了一動,他繼續(xù)朝著前方的山脈走去,不算太快,不算太慢。

  徐生松了一口氣。

  風是從山那邊吹過來的,越靠近它,風便越大,走了一段路后,,空中滿是被卷起的沙土,干枯的地面對它們無力挽留,到后來,徐生覺得自己像是到了一場沙暴里,鋪天蓋地的黃沙擋住了前方的一切。

  所幸,這些沙子帶來的干擾也只限于干擾視線,一開始時,徐生還會不自禁的用手去擋住眼睛,但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這些沙子本質(zhì)上跟巨樹林中那些烏鴉是一樣的,與他處在兩個世界,黃沙從他身子里穿過,不會因為穿過了一個人類少年就產(chǎn)生半分停頓。

  黃沙在地上時,徐生能穩(wěn)穩(wěn)的踩在上面,一旦到了空中,就連接觸都再不能夠。

  方向不會因為這些沙土而丟失掉,但徐生已經(jīng)不能再去分辨哪一面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哪一面又藏著危險的懸崖絕壁,所幸李長歡還在。

  他在前面飄著,堅定而緩慢,徐生牢牢跟在他的身后,在這片怪異的沙暴里沒有對方就沒有方向,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太過深入,如果跟丟了,那他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李長歡在這一點上倒是對徐生很照顧,始終不會離他太遠。

  這是一段很長的路,才上土坡之時,徐生曾以為日落之地的太陽離他已經(jīng)不會太遠,最多半個時辰就會過去,但如今半個時辰過去了好幾次,不說太陽,就連那看著很近的山脈他都還沒走到。

  徐生數(shù)次想過去問李長歡,還要多久才能走出去,他一開始可沒見到過這樣的景象,那時山脈和他之間只有廣闊而干枯的平原,但一想到對方剛才那模樣,他又放下了這個想法。

  但在人前不說就可以掩藏的辦法在這里不管用,低沉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馬上就到了?!?p>  這樣的回復往往會讓人心安,但如果他是出自李長歡之口,就有些不一樣了。

  徐生盯著前方那道黑色的身影,他知道照常來說對方會先嘲笑自己的不安分和急躁,然后才慢吞吞地正兒八經(jīng)的回復,可自從自己問出那句話后,李長歡就仿佛變了一個性格。

  日落之地這四個字如同詭異的咒語,在徐生說出口的一瞬間,就將對方那奇奇怪怪的性格也一并隨著聲音的消散而帶走了。

  可這個名字最先不是他提起來的嗎?

  徐生不理解這個人在想什么,就像是他袍子下的黑霧一樣,永遠讓人看不透徹。

  “到了?!?p>  李長歡再一次開口時,他們已經(jīng)走到了黃沙邊緣,透過那層塵土組成的迷霧,徐生已經(jīng)隱約能看到一點橘紅色的光。

  它明亮而炙熱,穿過了細小沙礫間的縫隙,艱難來到了徐生身旁。

  那不會升起的太陽似乎就在眼前。

  徐生心中涌起一陣激動,他就要走出去,但一道黑色的影子將他攔住。

  “怎么了?”

  徐生看著身前的浮空的黑袍,有些不解。將自己帶來這里的人是他,此刻自己眼看就要走到目的地,卻又被他攔住。

  李長歡擋在徐生身前,看樣子沒有讓開的意思,周圍的沙塵開始變小,徐生清楚地看到在對方兜帽里,那些黑色的霧氣正在涌動。

  仿佛回到了才上那個土坡時,那時候他們還沒進到這片風沙里,甚至連風沙的影子都沒見到,那時候的李長歡也是這樣看著他。

  古怪的人,發(fā)脾氣的原因都很古怪。

  “你有什么想說的話,大可以明說?!?p>  良久之后,徐生終于開口,被人這樣盯著看任誰都忍受不了?!叭绻阌X得我問的不該的話,我可以就此閉嘴不問?!?p>  “不…你要問…很多東西都要問,這也正是我找你來的目的?!?p>  李長歡終于回應,他的語氣難得正常了起來,可徐生的疑惑卻沒能因此解開。

  “可我剛才問你時,你看起來又不太愿意說話?!?p>  李長歡再度陷入沉默,徐生只覺得自己臉上那道目光似乎更加深邃了,嗚嗚的風聲從耳旁吹過,一時間竟讓他覺得有些凄涼。

  好在這次的沉默沒有持續(xù)多久,李長歡讓出了身后的道路,在這件黑袍走開時,徐生清楚的聽到了一聲嘆息。

  “我有很多話要跟你說,徐生?!?p>  這話語里透露出來的沉重異常明顯,徐生猶豫了一陣后才接道,“我也說過,你有什么想法,明說就是了。”

  這話看起來接的并不好,但徐生已經(jīng)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話,他甚至都不明白,對方這情緒上的異樣究竟是從何而來。

  它的來歷就跟產(chǎn)生它的主人一樣奇怪。

  “徐生,你知道嗎?我是個很久之前的人了?!?p>  李長歡開口,橘黃色微光透過風沙照在他的袍子上,與黑色的霧氣顯得截然不同。那輪神秘的太陽近在咫尺,只需再往前一步,他們就能看到,但此刻,誰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們現(xiàn)在一個要忙著傾訴,一個要專心聆聽。

  漫天黃沙里,黑色的人影抬起同樣是黑色的袖子,“久到連這具軀體,都已經(jīng)不再?!?p>  徐生只是微微點頭,他能聽得出來,對方的話還遠遠沒有講完,自己插話的時候也遠遠未到,他此刻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李長歡講第二句話,第三句話…直到他講完為止。

  然而第二句話卻來的有些遲,黑色人影看著自己的袖袍,如果細看的話,那上面還是有一些紋路的,并不是完完全全的漆黑。

  那些紋路是徐生所沒有見過的,至少現(xiàn)在的他絕對沒有見過。

  “我…”

  “我不想這樣。

  李長歡又一次看向他,聲音仍舊低沉,“所以我找到了你,我想盡可能快的讓你…讓你成長起來,盡可能快的到達英雄的高度?!?p>  “雖然…有些人并不愿意你這樣?!?p>  其實除了語氣正常了以外,李長歡的話語還是很奇怪,比如他根本沒有提到“他不想這樣”里面的“這樣”到底是哪樣,只是徐生的注意力卻放到了后半句。

  “誰不愿意我這樣?”

  他問。

  “我不知道?!?p>  李長歡搖頭,“但這個事情是顯而易見的,不是嗎?你現(xiàn)在都不能說是完整的自己了?!?p>  徐生一時有些呆住了,他記得之前有個人說過類似的話。

  【從接觸你開始,我就覺得你有些奇怪,我覺得平日間你說話絕不應該是那種正兒八經(jīng)的好鳥,你和搖光們那個李幽幽說話時才有點自己的意味?!?p>  這句話出自一個已經(jīng)死掉的人之口。

  他叫胡長生。

  徐生手不自覺地放到胸前,那幾封厚厚的信紙他一直帶在身上,信紙的里面,包裹著一根玉簪,那里已經(jīng)變得溫熱,玉簪又一次有了反應,徐生將手搭在上面,眼睛突然變得有些空洞。

  火桑旁,一襲紅袍的女子依然背對著他,輕聲道,

  【你到這里來,我們許久不曾這樣看過了?!?p>  ……

  【“其實我聽說啊,這篆器師處境大都尷尬,往小了看那些大俠們都覺得這是取巧,往大了看呢,造價不菲,用料苛刻,面對妖獸作用遠不如符咒師那么明顯?!薄?p>  【“凡夫俗子,自然不懂?!薄?p>  鐵匠鋪里,這段對話又開始重復。

  ……

  話音消失之后,被篆文所籠罩的鐵匠鋪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一個身形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端著一本厚厚的手冊,徐生認識這個人,他是已經(jīng)死去的胡長生。

  他正朝著徐生微笑,冊子上面寫了一段話,曾在他的信紙里出現(xiàn)過,此刻,卻是被他本人一句一句念了出來。

  【在那日之后,我時常做一個夢,夢里是一片云海,巨大的云朵就在我頭上,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有時,云朵也會跌落到地面,像是菌絲一般?!?p>  【我還看到一個少年,在云海中翻騰,來去自如,不像我只能一步步走,在他身旁,經(jīng)常有一個女子。】

  【這光景我在夢里不知道碰到了多少次,雖然看不到面容,但就算是背影,我也牢牢記住了?!?p>  【你像極了他?!?p>  …

  【過不了幾天,就是十五年一度的大選,生哥兒,你去不去?】

  【這個我得想想…小如姐,你說我去還是不去呢?】

  【你想去的話,就去唄。】

  ……

  不論是在夢境里也好,還是現(xiàn)實里真真切切聽到過的也好,一句句話語在徐生耳旁重復,李長歡的話和手里的玉簪子像是一把鑰匙,給他打開了藏著過往的大門。

  最后,一個巨大的眼球浮現(xiàn),那眼里裝滿了淚水,淚水里蘊著的是難以名狀的悲傷,那輕柔的聲音再一次跳過徐生的耳朵,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里。

  它說,

  【重光,又見到你了】

  …

  過往的大門只打開到徐生被救起之時便再難以寸進,這些話像是轟隆不絕的雷聲,在他耳邊反復回蕩,徐生抱著頭蹲到了地上,豆大的汗珠自額前出現(xiàn),白色的光芒從他腦后鉆出,它們組成各種奇異的紋路,像是要封鎖住一切。

  可惜徐生還沒看到這一幕,便已經(jīng)被靈魂深處傳來的疼痛弄得昏死過去。

  李長歡看到了一切,他看著身前的少年從空洞到茫然,到痛苦掙扎,再到倒地昏迷,卻始終沒有出手幫助的念頭。

  即使此刻徐生已經(jīng)癱軟在了地上,他也全無反應,反而是漸漸落了下來,那一直懸空著的黑色長袍第一次接觸到地面。

  黑色的霧氣從衣袍中探出身來,為他幻化出四肢。

  李長歡站在風沙里,突然盤腿坐下,擺了個極其怪異的姿勢,道,

  “我是誰?”

  這是單純的自言自語,他看向前方,橘紅色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衣袍上,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它似乎又耀眼了一些。

  李長歡放在膝上的手掌緩緩抬起,黑氣化成的手掌并出一個劍指,慢慢指向天空,就在剛才,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現(xiàn)在,他要給出答案。

  劍指立起,萬丈劍光沖開了頭頂飛揚的沙礫,沖破了日落之地亙古不變的炙熱光芒。

  “此劍平天下不平之事,此身斷天下不斷之源!”

  “我是明月行宮之主!”

  “我是…”

  “重光道尊!”

  嗡!

  劍光照破天際,一道洪亮的光柱自日落之地升起,照破了這里的黑暗,它氣勢磅礴,不論何處都能看到,可天道樹林內(nèi),那群詭異的烏鴉對此卻沒有絲毫反應。

  玄度子終究還是收起了法術(shù),他已經(jīng)看的足夠了,因此它們也恢復了平靜,繼續(xù)進食,對于數(shù)十萬里外天尊的凝視它們尚能察覺,此刻卻對眼前的沖天劍氣毫無反應。

  然而,數(shù)十萬里的明月行宮內(nèi),剛剛收起法術(shù)的明月天尊卻是驀地轉(zhuǎn)過了頭。

  他的目光一瞬之間穿過了這對常人來說終其一生都難以走完的距離,來到了日落之地的盡頭。

  這可比之前的法術(shù)窺探又要嚴重許多,可玄度子不管不顧,他想要知道這個地方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就要。

  可在看清那里的景象后,天尊黃銅面具下的目光漸漸變得疑惑。

  因為那里,什么也沒有。

月尊者

感言待會說,先發(fā)了。。。   OK。緩過來了   1,感謝書友【opsine】再次打賞的1000起點幣,離開了小說后,我的詞匯便會顯得有些不足,只能真切表示感謝。   2,這一章如果崩了,我很抱歉。   3,如果有什么看法和意見,請一定在評論區(qū)指出,至少說一下看完后的感想,麻煩各位了,如果覺得可以,請說出來,如果覺得崩壞了,也請說出來。   3-1,這一章是我一個大膽的嘗試,但我寫它時,狀態(tài)真的不太好,從心情到身體,都出現(xiàn)了一點小問題。還是那句話,如果有問題,還請指正,如果覺得可以,也請留下那么一點感想,謝謝。   4,謝謝各位觀看,晚安,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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