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粉色的小眼睛,盯了王錚一陣,沒有發(fā)出任何響動,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通風(fēng)口。
當它離開時,正坐在桌子上,嘟著粉腮吮著棒棒糖的阿青,若有所覺地仰起腦袋,瞥了通風(fēng)口一眼。
不過她也并沒有太過在意。
因那只是一只隨手便可捏死,毫無威脅的小東西而已。
瞥了一眼,阿青便收回視線,笑瞇瞇地繼續(xù)看王錚練標槍。
而那只粉色眼睛的小東西,順著通風(fēng)管道離開餐廳后,沿著管道一陣飛跑,最后自地下停車場的垃圾處理口鉆了出來。
抖了抖身子,甩去漂亮皮毛上沾污的少許污漬,粉紅眼睛的小東西左右張望一陣,沿著墻根飛跑出地下停車場,離開了酒店。
之后它一路疾行,穿過公路,又貼墻根繞過一棟樓房,再前行一陣,來到了一家小超市門口。
超市大門敞開,里面的貨架翻倒許多,各種貨物散落一地。
不過原本擺放食品、飲料的貨架,卻全都空空蕩蕩的,除了一些包裝破損,受到污染的食品和飲料散落在地外,再不見其它本該存在的貨物。
粉紅眼睛的小東西貼著墻根,鉆進超市大門,皺著鼻頭輕嗅一陣,確定安全后,飛跑著來到被大量椅子、柜子、桌子、沙發(fā)等雜物,從下到上徹底堵死的樓梯間,循隙鉆了進去,毫無阻礙地上了二樓。
超市二樓,一間堆放著大量紙箱,看著好像是倉庫的寬敞房間中。
十幾個男女散坐各處,個個衣服骯臟、蓬頭垢面、面容憔悴。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散發(fā)著異味。十多人身上散發(fā)的味道混在一起,令這房間中滿是令人掩鼻的惡劣氣息。
然而他們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并不覺得室內(nèi)的味道難以忍受。
不過那粉紅眼睛的小東西,就有些受不了這里的味道。
它停在門外,并不進門,只沖著里面“喂哎喂哎”叫喚。
聽到它的叫喚,一個坐在墻角,穿著臟兮兮的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頓時驚喜地起身,快步飛奔過來。
“琪琪,你可回來啦!”
這看上去不過六七歲,小臉瘦得有些脫相,卻襯得眼睛越發(fā)顯大的小女孩,快跑著來到那粉紅眼睛的小東西面前,一把將它抱起,親昵地蹭了蹭它毛茸茸、鼓囊囊的臉頰,說道:“琪琪,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害我擔心死啦!”
這粉紅眼睛的小東西,卻是一只通體雪白的荷蘭豬。
它臉頰圓圓,身子滾滾,雖看上去圓潤可愛,可貌似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只是一只普通的可愛寵物而已。
然而聽了小女孩詢問,這只雪白荷蘭豬,卻用一雙靈活的前爪,不斷地比劃起各種手勢。嘴巴里更是發(fā)出咕咕、嘰嘰、嚕嚕等極其豐富的聲音,似乎在對小女孩講述著什么。
更奇怪的是,小女孩竟也流露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好像真的能與荷蘭豬琪琪交流一般。
這番景相,本該令人詫異。
可房間里那十幾個男女,竟沒有一人流露出驚訝之色,只一臉淡漠地冷眼旁觀,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甚至還有好幾人,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譏諷之色。
“果果這小丫頭,還真會裝模作樣。”有人小聲嘀咕:“搞得好像真能跟荷蘭豬說話似的。”
“哼,就算那只荷蘭豬真能聽懂人話,又有個屁用?”
旁邊一個神情陰郁的男青年,沉著臉說道:“區(qū)區(qū)一只荷蘭豬而已,就會打滾賣萌要吃的,浪費糧食!那小丫頭也是,沒點屁用,只會浪費糧食!”
說話時,他并未刻意壓低聲音,不僅周圍的人能聽到,連門那邊的小女孩都聽得一清二楚。
而小女孩果果得了荷蘭豬琪琪帶來的好消息,本來正一臉興奮地想要對眾人通報,聽到那男青年惡意滿滿的一席話,頓時小臉一僵,滿是委屈地低下了腦袋。
“會說人話嗎?”
有人呵斥:“這里可是果果的家!我們吃她家的,住她家的,每次給她分配的食物卻是最少的。她的荷蘭豬每天更是自己出去找食吃,哪里浪費過一粒糧食?你現(xiàn)在這么說果果,還有點人性嗎?”
那陰郁男青年冷笑:“是啊,小丫頭吃的好少,瘦得臉都脫相啦。你呢,到現(xiàn)在還沒見瘦多少,每頓都吃得飽吧?你特么說我沒人性,怎么就沒見你把你那一份,分點給小丫頭?”
之前呵斥他的那人,頓時滿臉惱羞:“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我說實話!”
陰郁男青年冷哼:“當初決定糧食分配方案時,咋沒一個人替小丫頭說話?還不是因為她沒了爹媽,沒人給她撐腰?當初不作聲,現(xiàn)在來裝好人,你特么好意思么?”
“你!”
那人漲紅了臉,就想發(fā)作,可看看陰郁青年那粗壯的身板,最后還是忍了回去,只恨恨地生著悶氣。
陰郁青年見那人認慫,冷笑兩聲,斜眼看著小女孩果果:“小丫頭,別怪我說話直。是,這里確實是你家,可誰叫你沒了爹媽呢?你啊,現(xiàn)在就是個浪費糧食的廢物。我們沒把你丟出去自生自滅,已經(jīng)算是有良心了。所以啊,以后別特么裝模作樣,假裝跟你那破荷蘭豬說話。要不然,老子非燉了那破荷蘭豬不可!”
聽他這么一說,有人冷嗖嗖說道:“現(xiàn)在是還有糧食。等沒有糧食了,那只荷蘭豬,早晚要被燉掉的?!?p> 小女孩果果本就滿心委屈,此刻聽了幾個大人接二連三惡語相向,甚至還揚言要吃掉她的小伙伴琪琪,頓時眼眶一紅,可憐巴巴地看向其他大人,水霧隱隱的大眼睛里,飽含求助之意。
可那些大人,無論男女,皆是無動于衷。一張張憔悴麻木的臉上,滿是事不關(guān)己的漠然。
小女孩果果再也忍不住委屈,哇地一聲哭出聲來,抱著荷蘭豬沖出了門外。
沒人起身阻止,也沒人喚她回來。
所有人都麻木而淡漠地保持著原本的坐姿,聽著果果的哭聲漸漸遠去。
過了好一陣,才有個四十來歲,面容憨厚的中年人,略帶愧意地站起身來,吱唔一句:“我去看看果果。”
“嗤。”有人嗤笑:“假惺惺。”
中年人心虛地干笑兩聲,搓著手走了出去。過不多時,他忽然一臉驚慌地跑回來,說道:“果果不見了!”
“哦。”陰郁青年毫不動容,抬眼瞥了他一眼,無所謂地問:“怎么不見的?”
中年人道:“我在二樓窗口,看到了一根繩子……她,她應(yīng)該是用那根繩子垂下去的。”
“那就不關(guān)我們事了?!标幱羟嗄昴坏溃骸笆撬约阂叩?,就算被活尸抓去吃了,也是她自找的?!?p> 沒人對他這番話表示反對,更沒人提議去尋回果果。
就連那貌似憨厚的中年人,也只是唏噓著喟嘆兩聲,便又坐了回去。
末世之中,人心各異。
有隨波追逐的弱者,有舍己為人的英雄,有自強不息的勇士,有損人利己的小人,有雖心地不善,但至少努力求存、敢打敢拼的惡棍……
也有像這群人一樣,終日呆坐,只求茍活的廢人。
還好,小女孩果果,與這群徹底喪氣了勇氣,在陽光明朗的大白天,都不敢出門的廢人截然不同。
她勇敢地離開了被那群廢人占據(jù)的家,背著一只臟兮兮的兔偶背包,一手抱著荷蘭豬琪琪,一手抹著眼淚,朝旅游酒店邁出了堅定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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