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瞿鎬
正如王戈所判斷的那樣，哪怕唐簡請來了太原府衙門的瞿捕頭，帶著他訓(xùn)練有素的追蹤犬，也依然沒有找出任何線索。別說找到人逃走的位置了，甚至連飛賊偷了東西后離開的路線都找不出來，那兩只在太原城頗有名氣的追蹤犬只是在“添香閣”外無頭蒼蠅般亂轉(zhuǎn)。
瞿捕頭覺得可能是唐簡他們給的嗅源有問題，唐簡卻覺得他的狗太垃圾，言語中難免有些無禮，兩邊都憋了火氣。要不是有高老七和皇甫淵居中調(diào)節(jié)，他早就甩袖走人了，唐門在江湖里再有地位，那也是蜀中的宗門，怎么也管不到他一個太原的捕頭身上來。不過火雖然憋了下來，但對這個事情他也實在很難提起多少積極性。
追蹤犬并不是無所不能的，在人口繁密的城市里的作用，要遠比野外小得多，要抓到犯人、找到失物，除了要有可靠的嗅源外，還需要大量人手以及一定的運氣。那飛賊如果偷到東西后，就直接借著輕功遠遁，甚至已經(jīng)出了城，那現(xiàn)在要循味追蹤到他的去向，基本上是很難的了。
不過正常來說，還沒超過十二個時辰，只要嗅源沒有錯的話，在“憐花樓”的范圍內(nèi)，應(yīng)該還是可以找到些蹤跡的，至少可以知道那飛賊偷完東西后，大概是從哪條路線離開。但奇怪的是，瞿鎬最倚重的兩只追蹤犬，卻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
雖然因為那唐簡的口氣讓人不爽，瞿鎬也直接地質(zhì)疑過那嗅源的問題，但在那“添香閣”的房間內(nèi)外觀察過一番后，看到那窗紙上的小洞，也知道飛賊肯定在那里待過一段時間，嗅源應(yīng)當沒錯。而以唐簡的衣物作為嗅源，想要把唐簡丟失的東西作為追蹤目標，也同樣未果。
瞿鎬飼養(yǎng)和訓(xùn)練追蹤犬，已有超過二十年的經(jīng)驗，他的追蹤犬，無論是野外追獵，還是城中緝兇，都要遠勝其他獵犬。便是追蹤虎豹熊羆，都不會露怯，只要他一聲令下，前面就是洪荒猛獸，它們都會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撕咬。
但在這“添香閣”內(nèi)外，瞿鎬卻隱約有種感覺，他的兩條追蹤犬“飛雪”和“黑月”，似乎對周圍某些區(qū)域有種“畏懼”感，這種畏懼并不像見到大型猛獸或感知到殺氣之類，而像是觸到火焰、碰到刀尖、瀕臨懸崖之類近乎本能反應(yīng)的“畏懼”。它們似乎都不愿意去搜尋某些區(qū)域，仿佛那些區(qū)域有火焰或刀鋒一般。
唐簡所提供的嗅源和其周邊區(qū)域，便在其中。
而且進入“憐花樓”范圍后，兩條追蹤犬便一直蔫頭蔫腦的，打不起精神，似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
瞿鎬從未遇過這種情況，他先是懷疑兩只追蹤犬病了，但是后來出了“憐花樓”，在回去的路上，兩貨又一下恢復(fù)了，歡蹦亂跳的模樣，讓他意識到，問題并不在狗身上，而是在“憐花樓”中。
瞿鎬曾聽說過，那些宗師級的強者們，氣息勾連天地，不僅對人能產(chǎn)生壓制，對貓狗之類靈覺較強的動物，亦是有強大的影響。但既然那飛賊是用迷香把人弄昏過去才下手，那就不可能是宗師級的高手。
但除此之外，他也實在是想不出，自己訓(xùn)練有素的兩條追蹤犬，為何會突然那副表現(xiàn)。
他本來對這個案子，是礙于高老七的面子，過去盡盡人事而已，在被唐簡惡言相向后，已是打定主意不想管了。但此時，他卻又忍不住對這個案子提起了好奇心，那飛賊究竟是什么來歷，居然能讓他的追蹤犬失靈？
“憐花樓”“添香閣”中，唐簡依然在昨晚的那個房間中，焦躁地走來走去。
除了他之外，皇甫淵和高老七都在，還有個臉上一片巴掌大暗紅胎記的中年漢子在四處檢查著。
“唐公子稍安勿躁，那賊人既然要用迷香這種不入流的東西，可見也不是什么厲害角色，總不至于飛天遁地，一點痕跡都沒有。只要他還在太原城中，早晚都能揪出來。”高老七笑著安慰道。
唐簡卻是依舊眉頭緊鎖：“那若是賊人已經(jīng)帶著東西出城了呢？”
“只要能查出那賊人的身份，以唐門的勢力，還怕找不到人么？”高老七說著，對那正把臉貼在窗臺邊緣仔細查看什么的中年漢子問道：“老洪，如何了，可有看出什么來？”
這生著陰陽臉的中年漢子老洪，乃是高老七高薪聘的護衛(wèi)隨從，曾經(jīng)也是個江洋大盜，手底下也有十幾條身手不錯的漢子，做著劫掠強擄的勾當。后來碰著了硬點子，被人給團滅了，只得他一人剩了半條命逃掉。之前他與高老七便熟識，便尋上門投奔。
這老洪原本也算是勉強入得二流的高手，但受了重傷后，一身功夫十停去了八停，現(xiàn)在說三流都只能吊車尾。要說能打，那高老七花錢聘的那些個護衛(wèi)，能找出一堆比他能打的，甚至高老七的身手都未必比他差了。但高老七還是十分器重老洪，不僅給他很高的薪酬，在他的護衛(wèi)隨從中也地位也是最高，看重的就是他豐富的江湖經(jīng)驗、道上人脈和眼力。
相比起捕頭瞿鎬，老洪在某些事情上，也許還要更勝一些。更重要的是，作為高老七的人，他也要更可靠和信任，有些不好對瞿鎬說的事，可以跟他說。
老洪回過頭對高老七行了一禮，然后才一邊側(cè)頭思索，一邊緩緩說道：“剛剛那兩位姑娘已經(jīng)醒過來，我跟‘憐花樓’請的大夫一起去探望過，從她們的情況，還有唐公子的描述來看，那迷香肯定不是‘醉魂香’，至少不是我們常見的‘醉魂香’。但具體是什么，我也不好說，回頭我會再找江湖上善用毒的高手問問。不過既然能有堪比‘醉魂香’的濃重味道，想來也不會是多么稀罕高級的迷香。”
老洪微頓了下，又繼續(xù)說道：“從選擇潛入的方式和手法來看，這賊人不像是盜門中人，也不像什么高手。但他幾乎沒在屋中留下任何痕跡，離開的時候，連窗臺上的足跡都掃掉了，當是謹慎小心、有江湖經(jīng)驗之人。整個‘憐花樓’只有唐公子被盜，顯然是沖著唐公子而來?！?p> 高老七看到唐簡眉頭微皺，似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便開口問道：“所以呢？老洪，你的結(jié)論是什么，可有辦法推出賊人的身份？”
老洪恭敬地說道：“那賊人應(yīng)當十分了解唐公子，不論是功夫還是性格，唐公子會著了那迷香的道，恐怕未必是運氣，很可能一切都在那賊人的預(yù)料之中?！?p> 聽到這里，唐簡眼睛一亮，這老洪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也正應(yīng)了他之前跟皇甫淵所說的猜測——是來自唐門內(nèi)部的陷害傾軋！是一直對他有意見的四叔、六叔使的暗手、毒計！
再看向老洪時，唐簡眼中已是多了幾分佩服之色，老江湖不愧是老江湖，比那個替衙門養(yǎng)狗的靠譜多了。
“洪大哥可有辦法，查到那賊人身份，追回我的東西？”唐簡現(xiàn)在幾乎已經(jīng)是把這陰陽臉的中年漢子當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高老七也說道：“老洪，唐公子與二少爺是好兄弟，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勿必要盡心辦好?！?p> “是，老爺?！崩虾橄认蚋呃掀咝卸Y，然后對唐簡說道：“賊人應(yīng)當是外地人，蜀人的可能性較大，既然是沖著唐公子來，那么應(yīng)當不會住得離唐公子太遠，可能住在‘憐花樓’附近，甚至就在‘憐花樓’中。只在‘憐花樓’和附近暗查一番，應(yīng)當能有收獲。若是賊人拿到東西后，今日白天已然離城，只要知道他離開的方向，便可估算出他今夜大概會落腳的地方，派出人手，一人雙騎追趕，應(yīng)當可以追上?！?p> “一定是往西去了！”唐簡很肯定地說道，“洪大哥、高大哥、皇甫兄，我這就帶人去追，城里就拜托你們了！”似乎已經(jīng)認定了那賊人帶著他的東西，要一路奔往蜀中而去。
“賢弟莫急，若是那賊人尚未出城，你豈不白跑一趟？再說你若此時出城，那‘小盟會’怎么辦，賢弟你可是代表著唐門?！被矢Y卻是勸阻道。
“是啊，唐公子你且安心留在城內(nèi)，我自會派可靠人手去追?！备呃掀咭矂竦?。
唐簡這時候哪還顧得上“小盟會”，但他也明白，皇甫淵是要參加“小盟會”的，而這次他邀自己到太原來，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也是“小盟會”。高老七會愿意花大力氣幫他，自然是看在皇甫淵的面子，所以唐簡即便覺得那賊人已經(jīng)離開的可能性更大，卻也只能留在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