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楓笑著也不解釋，摸摸鼻尖又轉(zhuǎn)移話題：“沒想到你們女生宿舍居然會聊這么敏感的話題?！?p> “額……就是隨口一提?！?p> “那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廢話！當(dāng)然是男生了！你是不是傻？”
老瘋子又挨了一拳，委屈地說著：“我看你這么久都沒對象，也沒個暗戀，就合理猜測一下?！?p> “我，”空空頓時語塞，“那你還不是一樣？”
“我有喜歡的人?！闭f著，韓楓敲了一下空空的頭。
聽到這句話，空空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然后楞楞地說著“我也有”。
韓楓自然也就開始八卦是誰，空空不肯說就反問他，兩個人就這么一直僵持到上課鈴響。
他們學(xué)校的鈴聲是一段純鋼琴曲，空空也不知道名字是什么，就覺得特別好聽。
高一的時候她還沒注意到這個曲子，可能是因?yàn)楫?dāng)時不太喜歡上課吧。
現(xiàn)在有了新的老師，空空的學(xué)習(xí)激情一下子就上去了。而且她手上是韓楓給的舊書，側(cè)面還有老瘋子親筆寫的“林空空”。
韓楓還不止寫了這些。
幾乎每隔五六頁，就可以在角落里找到一句話：
“別再發(fā)呆了！”
“認(rèn)真聽課，不要打瞌睡！”
“加油！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背單詞了沒？”
……
每當(dāng)看到這些句子，空空就會忍不住笑出來，然后再“嘁”的一聲。
但是呢，也不能說空空的好狀態(tài)是被韓楓鼓勵出來的。
她本身就喜歡文科，而且底子不差。
在現(xiàn)在的這些科目里，空空最喜歡的是語文。
語文老師姓白，是個有些謝頂?shù)闹心昴腥?，也是語文組辦公室里為數(shù)不多的男老師。
不知為什么，他身上自帶著民國時期知識憤青的味道：就是既有文化，又有思想，特別激進(jìn)，還有點(diǎn)兒迂腐。
小可對他的評價是，舊社會教書的老夫子。
或許是因?yàn)槟昙o(jì)大了吧，這位老夫子在學(xué)生面前的脾氣倒挺好。
每次同學(xué)們不服他說的話，就會在課堂上展開辯論賽，他一人難敵眾口，就笑著敗下陣來，然后求饒著繼續(xù)上課。
空空喜歡這種氛圍，也喜歡這種可以和老師隨意分辯的感覺。
每次作文課的時候，偏偏是大家爭論地最兇的時候。
“我們高考是應(yīng)試作文，和我們平時的寫作是不一樣的?，F(xiàn)在他們出作文題目，都是越來越多的任務(wù)驅(qū)動型作文?！?p> 說著，老夫子喝了口茶，又把吃到嘴里的茶葉沫吐回杯子里。
“什么是任務(wù)驅(qū)動型作文呢？顧名思義就是讓你帶著任務(wù)去寫文章，寫這篇文章是為了解決一件事情，這也就決定了我們首選的文體就是議論文?！?p> 班長日天突然舉手：“老師，那我要是寫別的文體呢？比如記敘文。”
“這個問題問的好。我為什么說是首選議論文呢？因?yàn)檫@是最保險的，只要論點(diǎn)清晰、論據(jù)清楚，就能拿個很好的分，但是要想得特別高的分也很難。但記敘文就很好沖高分，可這是極少數(shù)現(xiàn)象，基本都是低分?！?p> 老夫子頓了頓，提高了音調(diào)。
“選議論文以外的文體，那就是不成功、便成仁！我不建議你們在高考考場上冒險！清楚了嗎？”
“清——楚——啦——”
“那話說回來，我們寫議論文的一個整體思路是什么呢？先提出問題，再分析問題，最后一定要解決問題。你不能最后來個模棱兩可的結(jié)尾！”
“老師，什么是模棱兩可的結(jié)尾??？”
“這個問題問得好。我舉個例子，題目是讓你分析蘋果是好吃還是不好吃，你就要么說好吃、要么說不好吃；不能先說它好吃、又說它不好吃，這樣就不知道你的觀點(diǎn)是什么了?！?p> “可是老師，有時候就是沒有這么絕對的呀？”
“問得好。所以，如果你是采取中立的態(tài)度，就要把前提條件寫清楚：愛吃甜的人覺得蘋果好吃。而且最后一定要總結(jié)，一定要寫清楚。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那我們今天就試著寫一份作文，題目是那個巴掌和吻的漫畫。開始寫吧?！?p> “老師，快下課了，我們寫不完怎么辦？”
“問得好，明天晚上之前交給課代表??！”
大家嘆著氣抽出作文紙，提起筆就覺得腦子發(fā)緊、才思干涸。
空空在草稿本上亂畫著，企圖找到一些思緒。
旁邊的關(guān)小可寫不出來，眼瞅著馬上就下課了也干脆不寫了，四處張望著。
突然，她的目光停在空空的右手背上。
她的右手很粗糙，上面全是些細(xì)小的疤痕，虎口處還有一塊很大的增生痕，看起來略顯猙獰。
“上鋪，你的手是怎么了？”
空空停下筆，看了一眼手，思考良久后說道：“記不清了，好像是在哪里掛到的?！?p> “哦……”
不知道為什么，空空看著這個傷口就覺得心煩，就用左手用力揉了揉。
晚上回到宿舍，空空剛在床上躺下，就接到了韓楓的電話，只好又跑到陽臺。
“莫西莫西，西周分封制的對象是？”
空空打著哈欠，翻了一個宇宙無敵超級大白眼：“功臣、王室、先代貴族，您老沒病吧？”
“只是在幫你鞏固知識，以后我每天都會問你一個問題，科目隨機(jī)?！?p> “您還真不缺話費(fèi)。唉～”
“怎么了？年紀(jì)輕輕的嘆什么氣??？”
“很奇怪，我有點(diǎn)開心，又有點(diǎn)不開心?！?p> “……”
“今天小可問我右手上的疤是怎么弄的，我居然想不起來，然后情緒就很低落?！?p> “右手？”韓楓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啊，我想起來了?！?p> “嗯？你知道？”
“你忘了？高一的時候你被老師罰，站在樓道口背課文，一直都背不下來。然后就發(fā)了瘋的把手往翹鐵皮的欄桿上捶，劃的全是血口子，你還用牙咬了?！?p> “……”
這次輪到空空沉默了。
“我當(dāng)時正在查班，回來就看到你滿臉是淚、滿手是血的，嚇壞我了。你還悶悶地不理人，最后是我強(qiáng)行帶你去包扎的?！?p> “啊……”
“你不記得是正常的，感覺當(dāng)時你的精神狀況也很差?！?p> “唔……謝謝你啊?！?p> “沒事??！我還慶幸呢，你當(dāng)時就站在窗邊，還好沒一激動跳下去?！?p> 老瘋子的語氣輕描淡寫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當(dāng)時是怎么慌成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