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房產(chǎn)公司的主講人就像之前幾家公司在五教發(fā)布宣講會的公司一樣講述著大亨房產(chǎn)公司的簡介,部門設置,職業(yè)規(guī)劃和薪資待遇等,展示的影像和圖片幾乎都是高大上的建筑群和燈火輝煌的商圈,毫無保留地盡顯公司高大上的規(guī)格。
“大廠”是大多數(shù)學子心之向往的職業(yè)去向,大亨房產(chǎn)也不例外。鄭半成也不會想到,現(xiàn)在的他對大亨房產(chǎn)的仰慕終將在歲月的洗禮下變成對“剝削性資本”的不屑一顧。
主講人看起來是個比學生大不了多少的有為青年,卻顯得成熟穩(wěn)重,站在演講臺上熟練地給在場的同學們貌似很有邏輯地娓娓道來,“我們公司給的薪水不高,每個月到手上的就六千元,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可能還會經(jīng)常加班,能回家的日子可能也會比較少,但是大亨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們公司肯定能給你們提供一個很好的成長平臺”。
宋嶺島說著,“這是在胡扯吧?”
鄭半成點了點頭,繼續(xù)呆呆地聽著,就像課堂上鄰座的同學找他搭訕時,他總是不予正面回應,以保持對授課老師的尊重。
在宋嶺島眼里,這位主講人該是個油膩的中年大叔了。
而此時鄭半成卻覺得,大亨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好平臺。
主講人滔滔不絕地繼續(xù)講著,可能是突如其來的靈感,蹦出來一個問題,“當我在你們這個年齡的時候,我和你們有著同樣的想法和憂慮,其實這也是我們每個人成長都值得經(jīng)歷的過程,但是我想問一下,有沒有哪位同學能用詞語簡練地概括一下,你們覺得你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種階段是什么階段呢?”
“青春期”“應屆生”“學生唄”......
于是乎人群中開始冒出雜亂的聲音。
主講人朝著人群往下壓了壓手,“大家安靜一下,我們舉手發(fā)言,不過名額有限,機會得靠大家自己爭取,回答問題的同學我們也是有小獎勵的?!?p> 人群間瞬間就竄出了一只只手,都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麻煩我們的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第五排,最左邊的那位帶黑框眼鏡的帥哥”
“我覺得是青年階段?!?p> 這位說話夾雜著方言味道的同學站直了身子說道。
主講人回應道,“說得很貼切,不過還不是我心中最理想的答案?!?p> “嗯”
主講人的眼光四處搜索著。
“麻煩工作人員再把話筒遞給第三排中間那位有藍色兜帽的男同學?!?p> 主講人掃視人群后說道。
“青春期?!?p> 戴藍色兜帽的同學篤定地說道。
話音未落,角落處迸發(fā)出一小股笑聲。
主講人說,“這個答案也非常對,大家正值風華正茂的青春期,可惜的是,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你不覺得這個大叔很虛偽么,又說對又說不對,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宋嶺島對著鄭半成嘟噥著。
鄭半成不知怎么地突然冒出了一句,“對了,剛才你為什么拒絕換座位?”
“我就是看不慣關系戶?!彼螏X島滿不在乎地說著,“這座位又不是我偷來搶來的,憑什么讓我換就得換,而且這兒還能瞧見歌手呢?!?p> 宋嶺島說的歌手就是杜瑩瑩。
鄭半成和宋嶺島坐得很靠后,往前面望過去剛好看到穿著黃色衣服的杜瑩瑩也舉著手,像個小黃鴨一樣,在人群中顯得十分鮮明。
“這次我們給女生們一個機會。”
主講人朝著人群又掃視了一下,目光剛好在杜瑩瑩的位置上停住了。
“麻煩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第九排那位穿黃色衣服的女生?!?p> 主講人果然把目光定格在了杜瑩瑩身上。
杜瑩瑩很清爽地站了起來,舉止很輕盈,有著學生應有的朝氣,又仿佛自帶成為焦點的魅力。
“成年初顯期。”
杜瑩瑩其實也拿不準。
“嗯!非常棒!”主講人立即給予了肯定。
“這位女同學說出了我心中想要的答案,能問一下你是怎么想到這個詞的嗎?”主講人笑著提問道。
“我自己認為,雖然十八歲一直以來是大家公認的成年的年紀,但是我們仍然在求學,并沒有完全脫離于我們的父母,沒有真正地獨立。”
“離開大學,才是我們走向獨立,邁向成年的第一步。”
“正處于離校之際的我們,才開始學習面對成年需要面對的各種狀況和問題?!?p> “這個階段,也就是成年初顯期?!?p> 杜瑩瑩貌似演講臺上的演講人,鎮(zhèn)定自若地發(fā)表著自己的觀點,整個宣講會上除了杜瑩瑩的聲音外沒有一絲聲音。
杜瑩瑩回答完畢后,全場也不約而同地爆發(fā)出了熱烈的掌聲。
鄭半成好像產(chǎn)生了共鳴一樣,目不轉睛地呆看著杜瑩瑩好一陣子。
宋嶺島也沉思了一下。
臺上的主講人也擲地有聲,“回答得很好,我覺得這位同學具有獨立的意識,也有自己的思考,這位同學回答出了我心中的標準答案。”
“嗯,這樣,麻煩工作人員登記一下這位同學的聯(lián)系方式,我給這位同學一張終面直通卡?!敝髦v人微笑又不失威信地說著。
終面直通卡就像是不要錢一樣。
“終面直通卡!”
“我也想要?!?p> ......
人群中也突然間哄起陣陣議論聲,大家仿佛都充滿了對面試直通卡的渴望。
鄭半成心里也憧憬著能夠獲得一張終面直通卡,感覺這是一種認可感和成就感,即便不是自己由衷喜歡的公司,這種被聚光燈照耀下的感覺總不會差。
“半成,假如我們有一次擁有一張終面直通卡的機會,是你要還是我要?”宋嶺島突然神經(jīng)兮兮地來了一句。
“公平競爭吧?!编嵃氤蓭缀鯖]有思考就脫口而出,因為,這個問題他在很早之前就有思考過,而這個回答,是他認為最好的回答,然而也只是一個回答。
“如果你需要,我會讓給你?!彼螏X島十分大度地笑呵呵地對鄭半成說,“終面直通卡又不是offer?!?p> 鄭半成心里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溫暖的感覺。
“因為我沒有終面直通卡一樣能拿到offer?!彼螏X島緊接著像是解釋一樣地解釋了一句,眼里充滿了自信,顯得格外率性,似乎大亨房產(chǎn)對宋嶺島來說也并沒有太大吸引力。
鄭半成沒有反駁,但是覺得宋嶺島有些過于自信了。
大亨房產(chǎn)的宣講會結束后,鄭半成和宋嶺島給會議室門口收簡歷的西裝小哥遞交了簡歷后又回到位置上,閑聊著等著移光公司的宣講會。
“這樣的生活真夠沒勁兒?!彼螏X島嘀咕著。
“生活沒勁兒,可你有勁兒啊?!编嵃氤赏胺綆е唤z邪笑,好像在順著宋嶺島的話往下說,又好像開了一個很拙劣的玩笑。
“那必須的啊,我要是沒勁兒了,你說夢想還能實現(xiàn)嘛?”宋嶺島倒是接起話茬來了,認真地看著鄭半成,笑著打趣般用肩膀蹭了一下鄭半成。
“是呀,說不準夢想就實現(xiàn)了呢?”鄭半成回過頭來看著宋嶺島,有點呆呆的,他自己雖然沒有底氣,但是口頭上還有著憧憬,裝著樂天派的樣子給宋嶺島樂觀地回應。
閑聊間移光公司的宣講會也開始了,沒有大亨房產(chǎn)公司的霸氣,卻有著十分接地氣的實際,雖然同樣是用數(shù)據(jù)直觀展示的PPT,不過同樣大多是公司的規(guī)模簡介和籠統(tǒng)的職業(yè)規(guī)劃,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不明確說明薪資待遇,都是耍流氓。
移光公司的主持人彰顯著國有企業(yè)的沉穩(wěn)和實在,不像大亨房產(chǎn)公司的主持人那般有激情。作為家喻戶曉的大公司,通信行業(yè)的巨頭,移光公司的品牌也足以吸引鄭半成了。
主持人講完后,鄭半成和宋嶺島遞了簡歷就離開了。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鄭半成沒有太多言語,一方面心急地想找一份滿意一點的工作,一方面又好奇著以后做的工作是什么樣子的,腦海里不時還浮現(xiàn)出杜瑩瑩在大亨房產(chǎn)宣講會上回答問題的情景。
校園中的喧嘩聲和往常一樣,鄭半成看著一如往常的場景,忽而覺得時光飛逝,初進校園迷茫的他,到了即將離別校園的時候,仍然迷茫。
校園商業(yè)街的晚上如同往常一樣熱鬧。
“鄭半成!”宋嶺島看著手機屏幕向鄭半成說著,“我收到大亨房產(chǎn)的面試短信了?!?p> “這么快?”
話音未落,鄭半成的手機也震動了一下。
鄭半成打開短信,讀出了時間和地點,“四號上午十點,星光酒店二樓會議廳?!?p> 宋嶺島咽下嘴里的碳酸飲料,又確認了一下他收到的短信說道,“我是明天上午九點半,看來明天得哥們幫你探探情況了?!?p> 晚上21點的校園商業(yè)街燈火通明,在飲品店外的宋嶺島架著鄭半成的肩膀,看著鄭半成在手機上打著“收到,謝謝”的字樣回復著。
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重復了一個多月了,聽宣講會、投簡歷、面試,然后又重復著聽宣講會、投簡歷、面試。
鄭半成一直覺得學生在學校就該好好學習,所以也沒有參加名企的實習,到了秋季校園招聘時才發(fā)現(xiàn)其實有一部分同學早就在校招實習的時候就已經(jīng)拿到了offer,加上自己下定決心跨專業(yè)找工作,難度自然是更高了。
鄭半成更憧憬自由的生活,所以壓根沒有考慮過考選調生和公務員。他自認為自己知道“鐵飯碗”的好處,但是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應該具有更多的可能性。
鄭半成心里也只覺得無可奈何,早出晚歸地奔波于校園招聘的流程中。
“嘟~嘟~”
鄭半成的手機緊接著又震動了起來,是鄭半成外婆打來的電話。
“我接個電話?!彼螏X島架著鄭半成的那只胳膊也隨即收了回來,手指時不時地滑動著手機的屏幕。
鄭半成徑直地往外走了五六步。
“半成啊,你爸媽的事兒,你也別太擔心,外婆還有錢。”外婆安慰著,電話那頭的聲音格外洪亮。
渾然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的鄭半成只是時不時點點頭,嗯一下。
原來鄭半成爸爸的同事的妹妹的兄弟之前有一個認識的理財公司,在鄭半成爸爸同事的妻子再三保證財產(chǎn)安全的情況下,勉為其難地投資了一款月收益率就高出了百分之二十的理財產(chǎn)品。
“我們這三個月的收益挺多的,要不把咱得房子抵押了,貸款投資吧?”
這是鄭半成爸爸曾經(jīng)和媽媽探討過的話。
鄭半成的爸爸在連續(xù)收到了三個月的收益回報后就決定將所有儲蓄投資進去,還抵押了房子貸出一筆款項追加投資,本來想賺一筆就撤,可是誰知道,這筆貸款剛投進去,理財公司的老板就攜款潛逃了。
鄭半成壓根就想不到,這種事情也能發(fā)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