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虞幕的院子出來,辛茯一眼就看見等在外頭的遲顧。路燈昏暗,看不太清他的樣子。
深夜,有人等著的感覺,其實挺好的,她這么想。
“你不是說要去見督導,去過了?”遲顧走到面前。
“還沒?!彼鋵嵱X得自己已經(jīng)不是見不見督導的問題了。
“對了,明天是長思的生日,晚上我打算給她辦個Party,東西我都準備好了,就在我的店里,不過沒告訴她。你也過來,散散心?!彼匀豢吹贸鏊纳袂榱嚷?。
“遲顧,”她忽然打斷他,“如果這些都是假的,我還要這么認真么?”
他一愣,“辛苓的事,我知道你一直繃著。但這樣對你不好,你若是垮了,她怎么辦?這世上,她只有你了,是不是?”
辛茯低下頭,從前她一直是這么想的,無論多難,她都要站穩(wěn)了。因為辛苓在她的身后。
她嘆了口氣,“我累了,明天我會來的?!?p> 遲顧看著她走遠,轉(zhuǎn)入三號院子。看著三樓的燈亮起,又滅了,他才離開。
第二天,辛茯捧著禮物走近遲顧咖啡館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門口卻被彩燈氣球形形色色玻璃器皿里的各式蠟燭,裝點得十分熱鬧。
遲顧顯然沒有這個能耐,猶在布置鮮花垂籃的零露看來的確是個手巧的姑娘。
看見辛茯走過來,零露笑嘻嘻迎上來,“辛醫(yī)生再不來,遲老板要去抓人了。”
辛茯無奈道,“又不是我的生日,抓我干什么?對了,正主來了么?”
“還沒,要給她個驚喜,一會兒得去把她騙過來……”零露一臉興奮。
店里自然是清了場,同樣被零露布置得燦若星辰花海。請來的客人并不算多,應(yīng)該都是林長思和遲顧的朋友,辛茯看著都面生。
眾人衣著光鮮三三兩兩聚著聊天喝酒拍照,一派熱鬧。
有人遞過來一杯酒,“要是嫌吵,可以到后面廚房干活……”遲顧一臉壞笑。
辛茯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沒有酒精的雞尾酒,“我還沒老到嫌鬧騰的地步,今天只負責吃喝,別的就不要惦記了。對了,有酒精的給我一杯。”
遲顧很遺憾的搖頭,“那就不成了,你這一杯倒的酒量,回頭別砸了我的場子?!?p> 辛茯?qū)⑺崎_,“你去招呼你的客人,最吵的就是你。”
吧臺上調(diào)好的雞尾酒,用不同的器皿裝著,色彩繽紛光怪陸離,很是誘人。其中一杯,淡淡的紫色,里頭不知加了什么,晶晶爍爍,仿佛一個瑰麗的夢境。她沒忍住,捏住細細長長的瓶身,湊到嘴邊嘗了一口。
不甜不膩,唇齒里盡是香氣回旋,并沒有喝到酒精的味道。想來也是沒有酒精的,她又安心地喝了幾口。
耳邊是挺熱鬧的一首歌,卻在唱著風啊雪啊荒原啊……她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編駒山,和那壇廣莫給她準備的酒。
彼時那味道辛辣卻不嗆人,半掩在雪地里,沁涼剔透,和著烤肉的香味,就是一個字:爽。
如果真如虞幕所說,那里才是真實的,那這里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幻化成夢,令自己身陷其中。而那里之前的回憶,又去了哪里?
頭有點暈,辛茯覺得還沒吃上東西,估計血糖有點低,隨手抓了手邊一碟花生米過來啃。
抓了一把,被人一巴掌拍掉,“喂,幫個忙,去把長思騙過來?!边t顧手里全是奶油,“蛋糕烤得差了幾分,我還得重新回爐一下,幫個忙跑一趟。你就說……咳,你隨便編一個借口好了……”說完就匆匆去了后廚。
辛茯揣著一把花生,邊走邊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很快就到了制衣店的門前。
里頭燈開著,門也半掩著。
林長思這姑娘顏值高學歷高,還偏偏如此勤奮,妥妥的人生贏家,辛茯這么想著,嚼著花生米就欲推開那扇門。
有什么微小的動靜,讓她停了手。
從半垂的門簾縫隙看進去,恰好看見林長思的亭亭背影,而她的面前,還有一個人,虞幕。
虞幕的手正輕掠過林長思額前的碎發(fā),“還是想不起?”
林長思的背影很僵硬,十分不確定地搖頭,“想不起……我們怎么會認識……你說的那些,我不明白……”
明白就怪了,辛茯同情地暗嘆,自己的認知已經(jīng)被撕扯揉碎顛倒得無法形容……
只是林長思,如果也是來自那一邊,又該會是誰?眼瞅著,和虞幕的關(guān)系匪淺……
虞幕原本半靠在身后的長桌上,此刻直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林長思很緊張地退了一步,身后是墻,再退不了半分。
這是要壁咚的節(jié)奏……辛茯暗戳戳地尋思。
“有些事情,你是避不開的?!彼鋈婚_口,垂目看著她,“閉上眼睛,聽話……”
林長思似乎很有些猶豫,捏在裙邊的手握得緊緊的。然而他的神情和聲音,太有鼓動性,讓她不自覺地想要順從。
虞幕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著什么,“習習谷風……維風及雨……”辛茯勉強聽得清幾個字,耳朵豎得十分辛苦。
只看見林長思原本握緊的手忽然松開,整個人似乎進入一種放松而游離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辛茯有點熟悉。
“是你……”林長思喃喃似是自語,又似在傾訴,“怎么會……”
林長思忽然伸開雙臂擁住他,面龐上卻似是萬般委屈千番情愫得以吐露……間雜著痛楚……
辛茯雖再聽不清她的低語,卻分明感受到她的情緒。
中邪了……這是辛茯的第一個念頭。要么就是被虞幕迷亂了心智。
辛茯?qū)⑹种械幕ㄉ缀莺萑釉诘厣?,推開門,“虞幕!你夠了!”
林長思被這聲怒斥一驚,回過神來,困惑地看著自己正抱著虞幕,急急忙忙退開身,“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
辛茯?qū)⒘珠L思拉在身后,冷冷望著他,“這一出是怎么一個前因后果,我沒興趣知道。既然她不愿意,你就保持距離。這么死皮賴臉強人所難,算是什么事?!”
虞幕的面上非但沒有怒色,相反,倒生出幾分戲謔。
眼前的這個女子,身上帶著酒氣,嘴角還沾著花生的碎屑,很有了幾分當年兇悍的狠勁兒。
這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