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經(jīng)過，林長思說了好幾遍，辛茯都沒有想明白。
據(jù)說當時辛茯掉下去的時候，救援隊的人也趕到了山頂，一群人又急急忙忙趕下山去。
到了山下，卻發(fā)現(xiàn)原本很淺的河灘因為山洪傾瀉而水位暴漲。
在河邊搜救了很久，夜色中有人看到河對岸有人影晃動，那人似是抱著另一個人上了岸，放下之后很快就離開了……
等大家趕到河對岸，只有辛茯人事不省躺在河邊，再找不到那人的蹤影。
平素若是從山崖上掉下來，原本是絕對沒有活路的。偏巧山洪傾瀉，導致河水暴漲。如此掉進水里去，就多了一份生機。
這事很快就傳開了，也很快出現(xiàn)了好幾個版本。傳得最玄乎的，是當?shù)厝丝谥械暮由窬热恕?p> 說那古河之中千年來就有河神護佑，此番現(xiàn)身，必是好兆頭……
辛茯聽到河神二字，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四瀆。那個立在涂河的木舟之上，隨隨便便一站就很耐看，卻脾氣十分不好的人。
她晃了晃腦袋，欲將這個想法盡快甩掉。
但那又會是誰？
至于虞幕，林長思吞吞吐吐沒說的很明白。似乎是她前腳剛跟著救援隊到這里，虞幕后腳就到了，說是臨時申請加入了義工組織，碰巧遇上了。
這個碰巧，實在是很巧。
辛茯恢復得很快，除了腿走起路來還不是十分利索，左邊的胳膊還有些抬不起來，基本已經(jīng)和平時差不太多。她本也是閑不住的性子，一旦可以起來，就到處探訪災民。
關于她的傳言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揚，又是為了救雅雅的義舉，當?shù)厝艘姷剿故怯H近了許多，原本以為很難展開的疏導工作，出乎意料的順利。
辛茯每日和心理咨詢志愿者們，在臨時居住地和大伙兒聊天拉家常，給原本充斥著絕望悲觀的受災者帶來不少寬慰。
然而雅雅依然郁郁寡歡，經(jīng)過那日的驚嚇，她除了辛茯，更加不愿意讓任何人靠近。
辛茯?qū)λ膬?nèi)疚也是有增無減，非但沒有幫她找到媽媽，反而讓她受到更多的驚嚇。此后，每日里與雅雅形影不離。
再次見到虞幕，是很多天以后。
一位原本眼睛就不太好的老婆婆，因為時常落淚，眼睛就看不太清了?？床磺宄透拥闹甭錅I，無論辛茯如何開解，就是不能讓那老婆婆展顏半分。
這日辛茯扶著她領著雅雅，尋了個太陽很好又僻靜的地方坐著。俯瞰下去是茫茫古河水，遠處雖仍是滿目瘡痍，但被這煦煦柔柔的陽光照著，也生出幾分暖意來。
辛茯被曬得舒服，不經(jīng)意地哼了幾句自己也不知道的曲子。身邊的老婆婆忽然出聲，“我教你唱這首歌……你看好不好……”
“當然好！”難得老婆婆不流淚，還有興致唱歌，辛茯自然十分鼓勵。
老婆婆的口音很重，然而歌曲的曲調(diào)悠揚，很是好聽。
“水杳杳……風清瑟……泠泠七弦上……結(jié)露已為霜……”
虞幕在遠處就聽到了她的歌聲。暖陽古樹下，她很隨意地盤腿坐在地上，半仰著腦袋，很認真地在學唱那支曲子。
那支曲子，她竟忘記了……
音律，她并沒有學過。能在編駒山存活下來，已是不易，更遑論尋常貴女修習的琴音雅樂。但她的記憶里卻是驚人，聽過的曲子，向來只一遍就能記住……
這一支不知她從何處聽來，無意間偶爾會很小聲地哼唱，不過從來都是在靠近自己很遠的距離就會止聲，恢復尋常的沉默與清肅……
這樣的小事，自己為何仍記得，虞幕自己也有些恍惚。
在崖上，他選擇了先救霏廉（長思這個名字，他并不甚喜歡……），照理是十分理所當然的事情，彼時他也沒有猶豫。
然而看著她的繩索斷裂，落下崖去，有那么一瞬，他覺得心里空落了一塊……
至于后來，他入水將她救出放在岸邊。他認真地思考了一回，畢竟她不是完全不相干的人，這一點情分還是有的……
而入水之后，他幾乎立刻覺察出這水勢的不尋常。不過既然是有利于她，暫時他也懶得去追究……
而想要在這滔滔河水中救一個人出來，以他如今的能力幾乎不可能。而那么快能在水中找到她并將她帶離，若說那后面沒有某人的相助，他也是斷斷不會相信的……
最先轉(zhuǎn)過頭來的，是辛茯身邊那個叫雅雅的小姑娘，那眼神冷冷，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內(nèi)斂。
虞幕身后的手本能地握緊，這個女娃娃并不屬于這里。
辛茯覺察雅雅的異常，順著她的目光轉(zhuǎn)過頭，就看見了不遠處的虞幕。
她一時竟也沒有想到其它，欣喜地起身，拉著虞幕就往老婆婆那里走去，“太好了，倒忘記你是看眼睛的專家了，快幫忙看看……”
虞幕被她拖著，竟沒覺得突兀。放在過往，這般舉動足夠她被吊打好幾日了……
對于虞幕這種典型中醫(yī)望聞問切的看診方式，老婆婆非但沒有覺得驚詫排斥，相反卻十分愉悅得配合著。
辛茯在一旁看著就很有些不服氣。
明明自己更加體貼溫柔，這老婆婆卻分明更加喜歡虞幕，末了竟拉著他的手不放。
“老人家眼睛沒什么大礙，這里風景很好，如果天氣好的話，不妨每日里來這里坐坐。”虞幕倒也不掙脫，“就算暫時看不太清楚，也無妨。想必這里的一草一木，老人家都是再熟悉不過。試著去看到它們，很快就會真的看到?！?p> 辛茯?qū)⑦@幾句話在心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覺著還挺有道理也頗有些哲理。
不過嘴巴能說的人，一般都比較奸詐……
她這么想著，就看到虞幕飄過來的一記帶著嘲諷的目光。
“姐姐……”一旁的雅雅忽然扯著辛茯的衣角，“姐姐陪我去河邊行么？”
“好啊……”辛茯的話剛出口，虞幕已站起身。
“你這個姐姐，為了你已經(jīng)掉進去一次了。再掉進去一次，就不知道能不能救得起來了……”他沒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辛茯看著他趾高氣揚的背影，心里就是一個鄙視。
而方才他對著雅雅說話時那凌厲的樣子，實在是很變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