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在天闕這座最大的城池中,到處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藍衫女子似乎有些不習慣熱鬧,冷淡的神情不變,與他人若有若無的疏離,使得在這一片熱鬧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是,她眼底的余光總是落在路過的各種小攤上,眉眼間幾分冷淡,卻也帶著幾分很難讓人察覺到的懵懂。
其身旁的青衫男子似乎注意到了這一點,微微勾唇,然后說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名稱,分明就是女子所看到的各種各樣的吃食或小玩意。
走了一段路后,她終于將視線收回,開口了:“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大概是……”青衫男子故作沉思,然后道,“心有靈犀吧!”
未等對方什么反應,他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道:“開玩笑的……別生氣!”
女子一愣,然后認真搖了搖頭,道:“沒有生氣……”
“那就好!其實,如果不懂,就問吧,我盡量把知道的告訴你?!辈恢罏槭裁?,心有靈犀什么的,大概是真的吧,一路走來,他總是控制不住去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
沈輕瀾點了點頭,似是看到了什么,眸光微動。
段君寒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幾步朝旁邊走去,不過一會兒,他手中拿著兩串紅通通的冰糖葫蘆朝她走來,將其中一串遞給了對方。
沈輕瀾看著手中的東西,忍不住主動開口:“這是什么?”
“這個呢,叫冰糖葫蘆……”段君寒說到這里,看著對方盯著冰糖葫蘆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道:“不是用來看的,是用來吃的,來,嘗嘗吧,輕瀾。”
“好吃嗎?”
“你試試就知道了,我說了不算……怎么樣?好吃嗎?”
“嗯?!鄙蜉p瀾眉眼間的冷淡不再,而是幾分難得的柔和,她極為認真點頭。殊不知,這認真的模樣就像個聽話的孩子,特別的乖巧,尤其是眉眼間幾分柔和,幾分孩子般的懵懂,令段君寒心中不自覺地泛起幾分漣漪,眼中越發(fā)溫柔。
“怎么不見袁溪?”她問。
“你在試煉境見過他?”
“嗯,他說他是掌門師伯的弟子?!?p> “是啊,算起來就是我?guī)熜?,不過,他沒有進入第二項比試,八成是不想和少明起沖突……”
“沖突?”
“對,不過,我不能插手,不然,少明很可能,不,是一定會生氣!”
佳人一襲藍衫,清冷如月,傾世之容;男子身著青衣,俊美如斯,氣宇不凡,當真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兩人漸行遠去,引得不少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陳光和謝宛青正好將他們并行一幕看在眼里。
“想不到,三師兄和沈師姐竟然走在一起……”陳光道。
“一看就知道他們很般配,我估計,不久他們就會成親了!”謝宛青眼中滿是笑意。
“不一定,凌子塵還纏著沈師姐呢!”
“那個凌子塵是很不錯,但是……”謝宛青話鋒一轉(zhuǎn),“你不覺得三師兄更好嗎?而且,師姐這么個大美人,讓給其他門派就太可惜了!”
“也是。”陳光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再說了,近水樓臺先得月,三師兄很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就算三師兄沒機會,我們也得給他們制造機會??!別忘了三師兄對我們有多好!”
“對對對……”
“凌師兄,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林初雪看著突然停下來的人,心中有些疑惑。
凌子塵臉色陰沉,待到看不見那兩人,也不再聽到陳光和謝宛青的對話以后,終是松開了一直攥緊的手,掌心間已有絲絲鮮血滑落。
顯然已經(jīng)注意到對方看到什么的林初雪臉色也極為難看,但很快就掩飾了下來,在凌子塵看過來時,她貌似無意道:“他們看起來很般配啊,又是師兄妹,親上加親也無不可能,是吧?凌師兄?!?p> 般配?親上加親?凌子塵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道:“不是!”
林初雪一怔,沒想到對方的反應看似平靜實則波濤洶涌,想到對方曾與自己父親提起過的事,她心中有一把火正熊熊燃燒,臉上卻笑得有些勉強,“凌師兄,你在說什么呀?”
“我說,他們不會所謂親上加親的!”
看著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臉色變得蒼白的林初雪,凌子塵心中不忍,就算是從未對林初雪有過那種心思,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更有師兄妹之誼。但有些事情,凌子塵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說清楚。
“師妹,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個好妹妹,而沈師妹……”凌子塵眼中滿是勢在必得,“我一定會得到她!”
林初雪眼中快速掠過幾分嫉恨,心中恨聲:“沈、輕、瀾!”
微風輕拂,平靜的湖面泛起圈圈漣漪,帶動著各式各樣精致的、承載著種種美好期許的河燈朝著遠處而去,不少人正在湖邊看著,神情專注,帶著某種期許。
白衣青年也在其中,他蹲下身子,看著湖面上的河燈,又看看手中的河燈,神情中幾分悲傷。
“在做什么?”
女子的聲音傳來,令陸少明著實一驚,回頭望去,明眸中帶著幾分笑意的紫衫佳人的模樣映入眼簾,他一怔:“黎姑娘!”
黎沫勾唇淺笑:“木頭,好久不見!”
“你怎么在這里?”陸少明站起來,神情嚴肅。
“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黎沫有些不高興道。
“宗門大比還沒結(jié)束?!?p> 黎沫一聽這話,愣了一瞬就反應過來,笑了:“你在擔心我?”
陸少明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剛剛說那樣的話,擔心?他下意識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有些冷淡道:“姑娘對在下有恩?!?p> 黎沫垂眸,幾分失望,道:“你還欠我呢,我來找你,有什么不對?”聲音有些低沉,完全不像來討債的主。
陸少明看著她,心中一軟,道:“沒有不對,黎姑娘有什么要求嗎?”
要求?死木頭!虧她特意來見他!黎沫暗暗咬牙,面上卻有些冷淡:“暫時沒有!”
“那……”
陸少明未說完,黎沫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是要放河燈嗎?我也是來放河燈的,一起放吧!”說著,黎沫手中紫光一閃,一盞小巧精致的河燈就出現(xiàn)在了白皙如玉的手中。
“好!”
兩人在湖邊蹲下,輕輕將河燈放入水中,靜靜看著河燈遠去。
良久,黎沫終于開口:“你寫了什么?”
“沒寫?!?p> 黎沫挑眉,“為什么?”
“那是我為親人放的?!?p> 黎沫臉色微變,似是有些復雜,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平靜模樣,她問:“你,很想念親人嗎?”
“嗯。”陸少明點點頭,“你不想嗎?”
“不想?!崩枘剖窍肫鹆耸裁?,眼中滿是復雜之色,“我沒有親人,只有師尊——這個世上我最在意的人!”
“是嗎?那也好,至少不會像我一樣背負太多仇恨。”
“仇恨?”黎沫呢喃著這兩個字眼,眼中閃過一絲矛盾之色。
陸少明眼中滿是冰冷,殺意不自覺的溢出:“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上官琰,為他們報仇!”
巨大的樹傘之下,萬千紅綢之間,是無數(shù)精致小巧的木牌隨風而動,無數(shù)有情人正在下方看著,眼中充滿幸福意味。
“這些……”接收到沈輕瀾滿是不解的目光,段君寒心中也滿是疑惑,這些他也不知道?。?p> “兩位,有興趣算姻緣嗎?”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兩人一愣,均是回頭,卻見一中年男子正看著兩人淺笑。
“姻緣?”段君寒疑惑。
“是啊,那是姻緣樹,生長極為緩慢,千年才成為參天大樹,隨后生長到如今這般模樣,也過了數(shù)千年,便仿佛生長停滯了一般,一直都是這般模樣,且四季常青。聽說只要有情人能夠在上面留下姻緣木,便很可能姻緣美滿,然而若是無情,那么,姻緣木可是會自動掉落的,就算不是有情人,求個姻緣還是很不錯的!”
“這么神奇?”兩人異口同聲,然后都下意識看了對方一眼,又迅速避開目光。
“看來兩位也是有情人??!”
“不是!他(她)是我?guī)熜郑茫 ?p> 再次的異口同聲令兩人著實愣住,看著中年人笑容越發(fā)燦爛的模樣,看來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公子,姑娘,這兩塊姻緣木便送給你們了!”中年人隨手將兩塊一模一樣的姻緣木遞了過去,兩人沉默了一下,竟是一同伸手接過。
“對了,公子可否將它掛上去?”中年人拿出了另一塊姻緣木,遞了過去,“那人說不信這些,所以沒有掛上去?!?p> “是嗎?”段君寒接了過來,看了一眼。
“陌上花開,伊人何歸?愿有歲月長相守!”
同時出聲的兩人均愣了一下,隨后失笑。
“沒想到這都有默契?!倍尉?,然后指尖微動,在自己的姻緣木上刻上了數(shù)個字眼:
“明月皎皎夜流央,闌珊燈火前事緣。”
“這是什么意思?”沈輕瀾問。
“這個啊,”段君寒想起那一夜的燈火闌珊,突然勾唇,“現(xiàn)在不想告訴你,以后有機會再說吧!”
“好。”
“你不刻字嗎?”
“不了。”沈輕瀾隨手將姻緣木收進了儲物空間。
“哦。”段君寒心中有些失望,隨手將兩塊姻緣木拋出,準確無誤地掛在了兩處,只是,兩者掛的地方距離有些……
“怎么掛得那么遠?”
“這個啊,不知道,就是覺得那塊姻緣木上的字有些……反正掛好了就行了!”總不能說覺得那些字讓他很不舒服吧!
“我們該回去了?!鄙蜉p瀾道。
“好,正好回去要先到二師兄那里?!?p> 月色正好,融洽的氣氛,總是令人有些不舍,當終于到達目的地,看著沈輕瀾關(guān)上門,段君寒突然有種莫名的沖動,他想拉住她,他想永遠和她走下去……
迅速壓下亂飛的思緒,他自嘲一聲,自己真是……
轉(zhuǎn)身朝著莫軒房間所在的方向而去,只是當他敲門之時,竟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二師兄!二師兄……”他喊了幾聲,見還是沒有回應,他只能運起靈力,強行推開了門!
彌漫的血腥味飄散開來,倒地的人已經(jīng)毫無生氣,其腹部之上,鮮血淋漓!
一片死寂。
毀滅的欲望從內(nèi)心深處迅速涌起,眼中紅光閃爍不定,從身上控制不住地溢出的靈力四處擴散,瞬間將房門和房內(nèi)的各種擺設(shè)化為齏粉,隨即,一聲驚天的悲吼傳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