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在二太爺?shù)闹笓]下,過年的過年,侍疾的侍疾,籌備婚事的籌備婚事。
尤其是余緗的那門親事。
初七人日一過,那護(hù)衛(wèi)托了媒人上門來說:“……家里老人歲數(shù)大了,眼巴巴地等著抱孫子。想看看貴府能不能把成親的日子往前定一定?!?p> 明知道這是余綻催促的結(jié)果,余笙也只能僵硬著笑容回話:“心同此理。她四兄二月初六成親,錯開這個日子就好?!?p> 媒人笑得滿面春風(fēng):“日子都算過的,二月十二,合著八字算的,對兩家子個個都是好運(yùn)道,上上大吉。”
余笙勉強(qiáng)答應(yīng)下來。媒人走了,便自己關(guān)在外書房里枯坐了整整一天。
再出門時,滿身陰郁。
倒是正月十三時,蕭家宴請恭賀新禧的賓客時,也給他和余簡發(fā)了帖子,令余笙的臉色終于和緩了下來。
蕭敢甚至還笑瞇瞇地叫了他單獨(dú)去書房敘話一時。
同僚跟前,有了這么個長臉面的彩頭,余笙終于提起了興致,到了正月十七,也在自己家請了一次戲酒。
這回拿著余家的帖子來赴宴的,除了蕭府的二十二郎,竟然還多了一位小公子蕭韻!
消息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臨時不請自來,給余家好生熱鬧了一大場。
看著余笙合不攏的笑口,余綻自是無限鄙夷,轉(zhuǎn)身要回房,卻被蕭韻拖?。骸拔叶际畾q了,進(jìn)不得內(nèi)宅。四小娘子別走吧?”
余綻輕輕一撥,就把他扒拉到了一邊兒去:“你也知道你十歲了進(jìn)不得內(nèi)宅?那我翻過年來都該及笄了,還陪著你在外頭坐著,我的名聲就不要了?”
狠狠懟過,揚(yáng)長而去。
蕭韻哭喪著臉,拉著蕭寒訴苦,卻又被不輕不重地教訓(xùn)了一頓:“你要來便來,坐著便坐著,坐不住便回去。
“你是你,家里都寵你,沒人敢說。
“四小娘子是女子,世人的口舌如刀,大多都去欺負(fù)女子。
“你若是實(shí)在無聊,拜會過人家長輩,就回去吧?!?p> 連蕭寒都這么說,蕭韻沒了法子??蓪?shí)在是覺得席上沒有可談之人,左看右看,索性真的進(jìn)了內(nèi)宅去見了白氏。
白氏受寵若驚之余,又百般地怕他冷,怕他受委屈吃不好,令人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財[了一桌子零食點(diǎn)心,無比溫柔耐心地跟他說話。
因當(dāng)著白氏,余綻沒膽子懟他,蕭韻十分開心。臨走還笑嘻嘻地表示,等余縝成親那天,他也要跟著他三姐來觀禮,還要領(lǐng)頭鬧洞房。
這可是再給余縝長臉不過的事情了!
白氏大喜,立即放話,由著他高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假裝看不到余綻瞪圓了眼睛沖著他使出殺人目光的樣子,蕭韻摩拳擦掌,連跑帶跳,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這熊孩子幺蛾子損主意一大堆,又天不怕地不怕。余綻卻又不敢讓他別來,只得告訴余縝:小心謹(jǐn)慎,自求多福。
就這樣熱熱鬧鬧地過完了整個正月。
二月初二,龍?zhí)ь^。
白氏一早起身便有些恍惚。
“娘,想什么呢?”
余綻看著她呆呆愣愣的樣子就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上前去雙手包了她的手,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她的脈關(guān)。
白氏笑著把手腕抽回來:“你又來。我沒事。只是想起來東山觀音寺那里,我曾許過愿,每年去添一次燈油。往年都是二月初二當(dāng)天去。
“今年忙叨你哥哥的親事,就把這個茬兒給忘了。我怕菩薩怪罪我,正琢磨著怎么補(bǔ)償呢。”
補(bǔ)償?
余綻笑倒:“娘?。∑兴_大慈大悲,普度眾生,那么忙,哪里有空怪你?”
眼看著白氏正色瞪她,連忙又換了說辭道,“何況他老人家若是因?yàn)檫@么點(diǎn)兒小事兒就生了嗔心,他也就不是這個果位了!”
可白氏還固執(zhí)地說:“就算菩薩不怪罪,畢竟是我失約,這怎么能不補(bǔ)救呢?”
余綻苦笑著搓搓額頭:“這算什么大事兒?!您如今身子好轉(zhuǎn),今兒又放了晴。這就出發(fā)不就是了?
“午間便在觀音寺里用一頓齋飯,下晌暖和的時候再趕回來就是。我陪您去就是。”
白氏喜出望外:“果然的?你肯陪我去寺里?”
不等她開口,又忙道:“你自己說的,我并沒有逼你。你說話得算話!”
又一疊聲地讓人備車馬,又讓人趕緊把準(zhǔn)備好的布施物品都拿上,又張羅著趕緊梳洗換裝。
敢情是為了這個……
余綻又好氣又好笑,命阿鏑出去跟余簡說一聲,若是他忙著,便讓余縝跟著一起去一趟。
偏生白氏并沒有提前招呼,余簡帶著余縝去拜望學(xué)里的老師去了。
余綻也只得留了個口信給他父子,自己陪著白氏出門。
東山雖然不算遠(yuǎn),卻也有大半個時辰的馬車車程。
白氏果然對這寺里十分熟稔。
進(jìn)門便有知客僧上來親近地招呼。
“這位小娘子十分面生……”老尼打量了余綻一眼,忽然眼睛一亮,笑問白氏,“貧尼瞧著,小娘子與白施主面貌十分相像,敢是令愛回來了?”
白氏眼中帶淚,哽咽著連連點(diǎn)頭:“是。師父。這便是我的女兒,家中行四?!?p> “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老尼忍不住合十高聲念誦,也跟著紅了眼圈,“白施主跪經(jīng)七年,總算是把令愛盼回來了。恭喜恭喜!”
忙把她母女兩個引了去大殿拜佛,又去請了一個平安護(hù)身符來贈給白氏:“這是鄙寺住持年前去京城時帶回來的,乃是京城普濟(jì)庵元聞大師親手開過光的護(hù)身符咒。今贈予令愛,權(quán)做慶賀施主一家團(tuán)圓的禮物?!?p> 白氏一疊聲地多謝,狠狠地添了五百兩銀子的香油錢。
接著卻又把余綻趕出去:“這寺里風(fēng)景忒好,你且去轉(zhuǎn)轉(zhuǎn)。我在這里,與師父說說話?!?p> 余綻莫名其妙,也只好出去。
前腳剛邁出殿門,后腳便聽見白氏迫不及待地問那老尼:“我女兒今年要及笄了,我想替她問問姻緣……”
余綻腳下一絆,險些一跤跌出去!
“四小娘子,小心!”
一把溫潤如玉的嗓音,就在她耳邊,溫柔響起。